黑暗中,一个着淡粉色衣裙的娇小身影缓步向院门走去,她手上拖着一把类似于砍刀的东西,随着她的走动摩擦着铺了天青石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也极为诡异。
可这偌大的城主府没一人醒来,没一人注意。
那姑娘白皙小巧的脸上沾了血迹,眸光空洞,唇角弯出诡异的弧度,似乎带了点娇憨欣悦。
她的衣衫略微不整,露出点白色的里衣,显得有些狼狈,原本修剪圆润的指甲裂开了,渗出的血把指甲缝中的污泥染得颜色深了,还有些顺着她握着刀把的手在刀上流淌出蜿蜒的轨迹,最后与刀刃上的血融在一起,顺着刀尖儿滑落,渗进石缝里,只在缝隙中稍微留下点浅浅的红,便再不见踪影。
在她身后是一张惨白的面孔,那张泛着死气、显出些青灰的脸上嵌着一双充斥着恐惧和怨毒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方向,却定格在死亡的瞬间。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不,说是男人,他的脸上却还带着点稚气,若是除去此刻脸色的灰白、眼中的恐惧,他的模样其实还算得上周正,甚至是有些俊秀,但是血迹、扭曲狰狞的脸以及眸中的怨毒硬生生把这点儿俊秀给压下去,破坏的一干二净。
可是,那踉跄走着的小姑娘知道,那就是一个禽兽!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那娇小的身影一步步朝着门外走去,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跑啊!快跑啊!
赶在天明之前,快跑啊!
不然你会死的!
跑啊!!
那小姑娘跌跌撞撞出了门,没回头看一眼,她穿过街道,朝着东城门走去,出了那里,就是魔兽森林了。
她宁愿被魔兽分食,也不愿被那些人找到。
远远的,她看见城门守卫点燃的一盏烛火,小姑娘眸中划过一丝慌乱,不知何时,她的一双眼睛升起了丝丝水汽,眼周也红了。
那盏烛火,对旁人来说可能是指引回家的路,可对她而言,却是把她推向深渊的手。
那一盏烛火,不是光明,是比这黑夜更深沉、更晦涩的暗。
小姑娘的身形顿在了那里,这一抹光险些把她的泪逼出来。
她垂着头,咬着牙,死死地攥住手里的刀柄,指节泛白,略微愈合的伤口又崩裂开来,鲜血从指尖流出,在黑色的刀柄上蜿蜒,然后流向刀身,但是却没有再滴落,鲜血缓缓渗进刀身,而刀身上随着鲜血的不断渗入浮现出繁复诡丽的花纹。
她的眸子又渐渐空洞起来,有颗水珠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晕开了颊边沾染的血迹,留下一道血水的印记。
悄无声息的,小姑娘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距东城门一里地的地方。
她缓缓回过神来,惊喜胜过疑惑。
不管如何,她是出来了。
小姑娘抬步就要往前走,却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若说之前,她是拖着刀往前走的,可是现在,她却是靠着刀支撑一步步一点点往前挪的。
那娇小的身影就这么一点点往前挪着,直到看见了夜幕下显得昏暗诡秘的森林,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她才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她的唇角是弯起的,不是绝望,而是安心。
对她而言,这一片深沉危险的暗,好过,那一盏烛火的明。
这里,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