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她讲述。听完个大概,兰心想了想,先问一句:“忘机他如何了?”
魏无羡道:“他的腿伤有点严重,在玄武洞的时候我已经给他上过药了。不过嘛,他独自回了云深不知处,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兰心点点头,又问:“那蓝家呢?蓝家现在如何了?”
魏无羡与江澄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兰心与蓝家的关系很好,但是现在……魏无羡对江澄挤了挤眼,意思是:你说。江澄撇了撇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没敢看兰心:“蓝家家主去世了,蓝曦臣还没找到,蓝启仁忙得焦头烂额。”
兰心心下一沉,静默了一会儿,抬头嘱咐江澄:“阿澄,我一会儿会去拜别爹娘,前往姑苏。你不必为我担心,在家照顾好魏师弟。而且,那温晁被魏师弟得罪得很了,可能会来寻咱家的麻烦。你在家里也要当心些,等魏师弟伤好,你们也不要再玩闹了,都好好修炼吧。”
江澄见兰心面色不好不免有些担心,结果听到这样一番话就知道她心中已有成算,不需要他操心。虽然更喜欢轻松的日子,但江澄素来是听她的话的,当下就乖乖点头。
见江澄乖巧应是,兰心放心了不少,又温言叮嘱了两人几句,就与两人道了别。
兰心找到江枫眠和虞紫鸢时,正巧撞见两人在一起吵架,一番劝和之后,兰心就跟他们说了要去姑苏的事情。两人虽有些担心,但也相信她的本事。况且现在魏无羡得罪了温晁,指不定哪天他就要过来找麻烦,在这时出去避一避风头也是好的。
本来他们就想着兰心在温情那应该很安全,现在她回来了,还打算让她过两天与江厌离一道去眉山虞氏那里待些日子,不过现在她去蓝家也好。两人照例关心了她一番,就让她走了。
兰心知道他们对温氏的事情心中有数,也没多说。离开了莲花坞,就回到小院去找蓝曦臣。
彼时蓝曦臣刚用完饭,正看着桌上的残局考虑该如何收拾,这厢兰心就急急忙忙地跑进了门。蓝曦臣被兰心弄出来的动静引得抬头一看,就见兰心正喘着粗气扶着门框直直地看着他。
蓝曦臣一见到兰心眼神就不自觉地一亮,落寞的神情褪去,柔和的面庞迅速染上笑意:“兰心,你回来啦。”
兰心调整呼吸,只盯着他,默不作声。
蓝曦臣见她一直站在那里不语,只是喘着粗气,不免疑惑:“兰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跑的这么急?”
兰心慢慢放下了扶着门框的手,想向蓝曦臣走去,却不想路上跑的太急,再加上她今日心情大起大伏还没有吃饭,一下子腿一软,踉跄着就要倒下。
蓝曦臣见兰心不稳,连忙过去扶她,焦急道:“兰心,你这是怎么了?是生病了吗?来,快先坐下歇歇。”
蓝曦臣扶着兰心坐下,又伸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觉得有些微热,担心道:“兰心,要不要找个大夫来?我感觉你好像有些发热。”
兰心扶着旁边的桌子,默默缓了口气,仰头看着满面担忧的蓝曦臣。蓝曦臣低头对上兰心意味不明的视线,当下就愣了一愣,心中莫名生出些许慌乱。
两人沉默对视了一会儿,直到蓝曦臣略带干涩的声音响起:“兰心,是出什么事了吗?”
兰心看着眼前这个突逢大难的少年,看他本该温润清澈的双眼被这尘世的苦难染上了几分深沉与沧桑。
本来她在莲花坞时都想好的,回来告诉蓝曦臣这个消息,再与他一起去姑苏,回到云深不知处,帮他和蓝老先生的忙。
可是,当她匆匆走出莲花坞的时候,脑海中却是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与蓝曦臣从相识到如今的点点滴滴。她想起了初见时,那个年纪尚轻便已风姿绰约的小公子,对她温柔礼貌,百般照顾。也许是他性格如此,但,她真的从未见过如他一般的男子。明明身份高贵、家教甚严、事务繁多,却不见他有一丝高傲骄矜之意、冰冷无趣之形、不耐伤神之状。他一直如明亮纯净的水晶一般,以单纯友善之心待人,永远笑得温柔。想来,那皎皎君子,泽世明珠,不外如是。
想到他对那位她素未谋面的蓝家家主的敬爱,想到他听闻蓝家主身受重伤时的痛苦,兰心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她不想看见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染上痛苦与绝望,不想的。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啊,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告诉他这个消息,再陪他去姑苏,帮他打理家事。那才是她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不想蓝曦臣伤心,就犹豫不决,妄图隐瞒。
兰心停下了匆匆的步伐,她该怎么做呢?忽然脑海中闪过蓝曦臣在小院中对她温柔一笑的画面,兰心心中一动,慢慢加快了脚步,开始拔足狂奔。
她想见他,现在。
气喘吁吁地推开房门,终于,她见到他了。
见到他落寞地看着桌上的碗筷,是想家了吗?兰心看着蓝曦臣抬头对她一笑,看他头上的玉冠、身上墨蓝色的锦衣。与在蓝家时不一样了,褪去了蓝家仙气飘飘的校服,他也不怎么像那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仙人了。
兰心听到了蓝曦臣涩然的询问,一直盯着蓝曦臣的双眼恍惚了一下。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中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她不可能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她的庇佑之下,也不可能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她为他编造的童话之中。他是她的第一个朋友没错,对她来说非常重要也没错,但他也是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决断,她可以在他慌乱时帮忙,却不能擅自为他做下决定,打着为了他好的旗号,欺瞒他。
是她一时魔怔了。
“曦臣,”兰心轻声说道,“我刚刚回到莲花坞,见到了阿澄和魏师弟。”
蓝曦臣惊讶:“哦?岐山温氏的教化结束了?那忘机他……”
兰心虚虚一笑:“曦臣,别急,你先坐下,听我跟你说。”
蓝曦臣依言坐下。
兰心看了看眼中略带不安的蓝曦臣,继续说道:“听阿澄与魏师弟说,忘机与魏师弟合力斩杀了四百多岁的屠戮玄武。在玄武洞时,魏师弟给忘机的伤腿上过了药。现下,忘机他已经回到了云深不知处,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只是……”
兰心看着蓝曦臣的脸色,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只是,蓝家家主病重,已经去世了。”
蓝曦臣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心脏声又快又重,眼前一阵发黑。他低头扶额,口中发苦,已经听不到兰心在说什么了。
兰心见他面色不对,叫了几声也没有反应,急得不行。连忙给他输了些灵力,见他面色渐渐好转,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
兰心看着面色恍惚的蓝曦臣,按耐住内心的担忧,运起灵力将他安置在床。兰心给他掖了掖被角,他现在这副模样,也不便宽衣,只好让他先就这样躺着了。
兰心翻出了香炉,点上一柱安神香。见蓝曦臣睡得沉了,这才掐了香,轻手轻脚地收拾好屋子,退出了他的房间。
兰心热了热饭菜,胡乱填饱了肚子,就起身去书房,把两人整理出来的成果收拾起来。兰心想着等明日蓝曦臣醒来,应该会急着回云深不知处的,就又把二人的行李整理了一遍,收拾妥当。
这时天已黑透,兰心没有心情看书写字,又静不下心来修炼,索性把自己打点妥当便披了外裳在门口台阶处坐下。这时已经快要入秋,虽白日依旧炎热,但晚风已带有一丝凉意,且兰心素来怕冷,被这凉风一吹,当下就裹紧了外裳。
兰心抬头看着那静谧的天空,月光如练,星光点点。看来今晚,是月亮的主场呢。
那天空与她前世时看到的很不一样,更清澈,更漂亮,也,更让她喜欢。她所有的牵挂,现在都与她一起,在这片天空下生活、成长。
兰心一手托腮,望着那美丽的夜空,不自觉的笑了。真好啊,能够认识他们,真是,太好了。
兰心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舒缓好了心情,就起身回屋准备就寝了。毕竟,明天还要赶去姑苏,那可是件很费体力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