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南希,真名尹惟希。
母亲告诉我,这是唯一的希望的意思。
我出生于西安一个较为贫苦的家庭,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兄姊对我还算不错,至少是冻不死饿不死。
我是个早产儿,从小身子弱,却还要迫于家境而和父亲哥哥一起养家糊口。
日子过的比较清苦,不过倒也安稳,我保留了孩童该有的纯真和善良。
直到我八岁那年冬天,一切都变了。
那天我照例自己一个人背着家里自己腌的酸菜和咸菜,拿着干粮徒步去了城里卖。
那天下着雪,我发着低烧,要不是大哥在家里修房子,父亲要去砍柴他们才舍不得让我来呢。
走到集市上,估计是因为下雪的缘故,人很少,我在那里等了半天也仅有一个人买了我的东西。
家里没什么钱,衣衫到底是单薄了些,我冻得直发抖,觉得发烧的更厉害了。
而就在这时,她第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
“喂,下雪了你怎么不回家啊?”
缓缓睁开了眼,我看见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比我还要小几岁,肤如凝脂,虽然还没完全张开,但我十分确定,她长大后绝对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孩。
“柔儿,你管一个小乞丐干什么?快走了。”
那个被称为“柔儿”的女孩稍皱了皱眉,“肖少爷,这个称呼是至亲才能用的,还请您换一个称呼。”
那位少爷显然有些恼怒,瞪了我一眼便不再说话。
那个女孩子起身,将几张银票递给她的仆人,侧耳对仆人说了些什么,那仆人便匆匆从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件棉袄回来。
女孩子把棉袄接过递给我,用着小孩子特有的奶音道:“穿上赶紧回家吧,要不然爸爸妈妈该着急了。”
我没有接过,生来好强的我不喜欢别人的施舍,这件棉袄他们买来很容易,对于我来说可是过年都不一定能买的东西。
那时我还不知道,那一件棉袄也是她身上近乎一半的钱。
那女孩子见我不收,也明白了我心里怎么想,她还没开口,她身边的仆人倒是有些恼怒道:“喂!我们家小姐亲自给你递衣服你还不要?你利索点,我们家小姐身子不好,再多呆一会儿都可能冻坏!到时候你付得起责任吗?”
那女孩子笑了笑,“好啦,这样吧,你把你的东西看着给我一些,抵了棉袄钱怎么样?”
我看了她一眼,说:“你……你要酸菜还是咸菜?”
她笑了笑,将棉袄抖开披在我身上,说:“你看着给就行啦。”
我撇眼看了眼那棉袄,按照实际价格给她装了些酸菜和咸菜。
她笑了笑,让仆人拿着东西送到了再往北的贫民窟,那里的人连饭都吃不起,有一口白面就是天大的幸运,别说酸菜咸菜,连菜根都没有。
“行啦,快回去吧,大过年的,一会儿雪又该下大了。”
说完他们就走了,我收拾了一下东西也起身要回家。
路上我觉得冷,将手放在衣服兜里取暖,在兜里摸到了一个袋子。
我拿出来一看,是那个女孩子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些银票,我数了一下,一共是五十元。
我不禁皱了皱眉,回头便再也找不见人了。
父母兄姊都对这个女孩子评价极高,因为有了那些钱我们就可以吃几天好的了。
而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找上了我们。
母亲和姐姐正在做早饭,父亲帮着他们生火,我和哥哥借着阳光看着姐姐的小人书,一切都很好。
而这时,来了一群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那群人进了我家的院子,我爸妈吓了一跳,连着我姐姐也出来把我们两个搂在身边。
为首的那个人将叼在嘴里的烟吐到了地上,将雪地烫出了一个小小的洞。
母亲站在我们身后,拍着我们的肩膀,一直说着没事没事,父亲上前几步,本来就因为经常背重物而弯下的腰更弯了些。
“那个……各位找谁啊?”
那为首的人撇了撇嘴,指着我道:“那小子惹了我们爷了,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滚开要不然一个都别想要命。”
我脑子里的弦一下子就就崩了,知道是昨天那个女孩子身旁的男孩找的人。
我那时出奇的冷静,死就死呗,反正我贱命一条,死了家里还能少双筷子。
父亲愣了一下,道:“嘿,几位爷,您们看希儿这么小的孩子,那犯什么大事啊,做了什么错事我给您们赔不是了,您们看行吗?”
那个男人朝我吐了口口水,“呸,长得还挺嫩,你以为仗着长得好看点儿就能勾搭齐大小姐了?傻缺。”
说完他又看向父亲,“让不让?”
父亲还没说话,最疼我的哥哥姐姐齐声喊了一句不让,那男人撇嘴笑了一下,喝道:“打!”
……
“爸!妈!姐姐!哥!”
父母倒在了血泊之中,哥哥被人摁在雪地里活活冻死,姐姐更是被几个人蹂躏到大出血而亡。
他们死前对我说的话的意思出奇的一致。
“别怪那个小姑娘……”
“希儿,别把责任归那姑娘身上。”
“弟,不怪那姑娘。”
“乖……姐姐不怪你和那个女孩……”
滚烫的热泪顺着我的脸颊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那其中含着的不只有悲愤的崩溃,更有悔恨和仇恨,以及……万丈深渊般的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出生便是高高在上?!为什么他们能随便就左右别人的生死?!
“啊!”
我恨,我悔,我不甘我悲愤!
但我对那个女孩子的感情还是那么感激,她没有错,她只是想帮我。
别人的错误不该归咎到那个所谓的“始作俑者”身上,因为这个“始作俑者”根本就没有料到后面的事情,他们无罪。
这时父母从小就跟我们姐弟三人讲的道理,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看的,但我们一直以为识字而自豪。
我被那些人带走买了,当过禽兽们身下取乐的妓、当过武术场上的陪练,直到我十岁那年被一个老头买走,将我的身上划开几个口子关在一个笼子里放到地下。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在拿我当诱饵掉化形体。
化形体不多,就三个,我凭借我在武术场上当陪练练出的身手勉强支撑。
上面的人都以为我死了,早就离开了,直到三四天后,下来了一群人,那个女孩子也在其中。
她看到我后吓了一跳,那群人赶紧将我放出来包扎伤口,给我食物和水和衣服。
洗干净脸后,那姑娘盯着我看了好半天,认出了我。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把这几年发生的事跟她讲了一遍,并数次告诉她没有人怪她,可是她看来还是十分悔恨——她认为我的家人是因为她才死的。
那一年,我入了圈子。
我仍然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天,我们两个躺在草地上,看着美丽的夕阳,周围那么安静,只有一些虫子在唱着属于他们的歌。
“你真的要入圈?”
我点了点头,“嗯,算是有了个归宿吧,我已经好长时间不知道我应该在哪,应该干什么了。”
她侧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还是那么美好,那么温柔,如同那年一样。
“好啊,那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在这个圈子里有个人照应会好混不少。诶,那你想一个道上的名字吧。”
我坐了起来,看着夕阳想了想,道:“那……就叫南希吧。南北的南,希望的希。”
她也坐了起来,喃喃道:“南希,难希,我记得你的本名是尹惟希啊。”
我还是那么看着夕阳,脸上没有表情,十分平静地说道:“黑暗里面是没有希望和光明的,我也不在乎那些,从那年开始,尹惟希就已经死了。”
我偏头,看着她嘟了嘟嘴,点了点头,“好吧。”
然后就见她站了起来,朝我伸出了右手。
我抬头,看着她脸上温柔的笑容,听她道:“重新认识一下吧。”
说完这句话,她清了清嗓子,道:“你好!我是齐玉柔,426号灵羽。”
我愣了愣,随即也笑了笑,也站了起来,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说:“你好,我是尹惟希,523号,南希。”
……
“羽,乖……不哭……”
“南希,南希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出去。”
呼……这么多年了,好累啊,我也该休息了……
只是这小丫头,她应该能照顾好自己吧,还有萧大军座他们呢,没事吧,真是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追上你呢……
羽,你有更好的未来,我不一样,我只要做你的影子就好了,你别哭啊,我心疼啊……
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呢,我还没亲手给你带上耳挂呢,还有好多事没有完成呢……真是可惜,羽,你好好活着,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不会离开你了,好不好?
我……终于也能休息一下了,唔……好困啊,羽,晚安……
南希一笑,众鬼绕道,灵羽一笑,南希开道;南希一哭,阎王必忧,灵羽一哭,天下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