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场风波,本就空旷的的茶楼此时更加冷清,原本三三两两在此歇脚的的茶客走的一干二净,诺大个茶楼便只剩下苏陌一行。
茶楼小二哪里敢得罪这几个人,四人刚一落座,小二便赶忙端来茶具,送上一壶上好热茶,苏陌想给小二银子,却被宋离拦下,只见宋离拿出刚才那胖子丢在地上的银子塞到了小二怀里,小二也不敢不收,哆哆嗦嗦的弯腰道谢,而后揣着银子麻利的走回了后厨。
苏陌刚才听了苏七七的话,言谈举止也小心翼翼了起来,给三人倒好茶水,终于开口道:“姑娘方才受惊了,且先喝杯茶宁宁神,安心休息一下。”
女子拿起茶杯,却不喝,只出神的看着这茶杯上的花纹。宋离依旧十分好奇这女子的面容,眼巴巴地等着她撩开面纱喝下这杯茶水,只可惜这女子一看便是良久。等得宋离脖子酸疼,也不曾摘下面纱。
这边苏陌两人虽已通过法术大概知道了女子为何佩戴面纱,却也不好直接说出,一时间场面竟有些尴尬,
茶楼外人声鼎沸,茶楼里却是十分诡异的安静。女子不说话,三人也不好追问,只好一边自顾自的喝着茶水,一边等着女子开口。
又过良久,三人已是喝光了一壶茶水,待到小二填好新茶,女子终于是有了动作,只见她轻轻放下茶杯,又弄起了怀里的琵琶,边弹边唱道:
“卢家老得子,三岁便作诗。
五岁学琵琶,七岁自成曲。
十二中秀才,乡里拜神童。
可惜父母老,日渐神色衰。
十三才丧父,十五又丧母。
丁忧守三载,三载又三载。
一晃六年过,已是壮儿郎。
琵琶已惊人,作曲更惊世。
才气前无古,此后更无人。
恃才竟傲物,不屑与人伍。
遂遁深山去,及冠才得出。
泛舟游墨泽,奏曲湖心中。
忽有竹笛乐,相和且相通。
卢氏喜大癫,坠湖循声泳。
见得一女子,扶笛烟柳下。
春花开两岸,鸳鸯戏泽中。
王氏心相许,便奏琵琶声。
珠石撞玉翠,流水遇高山。
曲中已知人,曲罢更知情。
不知羞与愧,妄比俞见钟。
两人结连理,双宿比翼飞。
大隐闹市间,快哉不羡仙。”
女子唱到一半,已是情难自已,此曲唱完,更是泪眼婆娑,苏七七拿出手帕为其擦泪,轻声安抚。女子轻轻将琵琶放在身侧一手抚摸琵琶,一手却缓缓将面纱揭开。
面纱之下,年轻秀丽,虽略施粉黛,却也不伤清纯,苏陌眼光向女子左脸看去,果不其然,如此貌美的姑娘,脸上竟有一条指宽长疤,从上颧骨直至耳下,在这样一张秀丽的脸庞上有这样一道狰狞的疤痕,显得十分诡谲。
苏七七早已通过感知得知此事,苏陌也听了苏七七的前言,心里有了准备,唯独宋离十分震惊,勉强克制自己没有失态,这女子似乎没料到这三人教养如此之高,竟没有失态,一时间显得有些惊讶。
不过女子还是看出了三人心中的疑惑,便自顾自的说到:“此疤乃是儿时贪玩所致,惊吓到三位实乃抱歉,不过我看诸位对我带着面纱一事心怀顾虑,不如由我先行说出,以免诸位惦念。”
说到这时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似乎回想起某些往事,抚摸着自己左脸的伤疤,声音温柔,缓缓说道:“我丈夫与我相遇之前,我一直不敢摘下面纱,乡邻亲戚都对我的脸庞十分厌恶,唯独我的丈夫不曾嫌弃于我,还曾戏言,此疤名唤相思,若哪日我俩分离,便要我时而抚摸此疤,心里惦念着他平日里对我的好。”
苏陌不禁摸了摸鼻子,虽有些尴尬,却还是疑惑的出声询问道:“那你丈夫今日为何不曾在此,可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女子听了这话,泫然欲泣,沉默良久,苏七七责备的瞪了一眼苏陌,苏陌也自知说错了话,急忙道歉。
女子摆了摆手表示无妨,随后哽咽的说到:“民女卢林氏,是这茶楼艺人,平日与丈夫卢俊友在此卖艺而生,生活虽然清贫,但也乐的快活。可怎奈何天有不测风云,月又有阴晴圆缺。”
说到此时,女子掩面拭泪,顿了一下继续说到:“前些日子,我与我家丈夫卖艺时被一大户小姐调戏,我家丈夫不堪受辱,于是痛斥了那名女子,可不曾想到,那女子虽没当场恼怒,却告状到齐大人家的公子耳里。”
女子似乎回忆起很恐怖的往事,面色痛苦的继续说道:“那天杀的男人先是在前夜将我丈夫残忍殴打,今日又想欺辱民女,若不是有两位公子相救,否则我被此人抓到,更是少不了一顿毒打,我那卧床养伤的丈夫便就要成了孤苦一人。”
说到这里,女子竟起身欲叩,苏陌见状赶忙拦下,出声安抚道:“姑娘不必如此,今日离兄出手已是将其击退,不过这却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将你丈夫的伤养好。而后再做打算。”
宋离听完此事,竟愤怒出奇,以掌拍桌,厉声说到:“大宋盛世二十年,天下太平,墨泽城更是毗邻国都,竟都有如此仗势欺人之事,实乃我大宋不幸,此事我宋离还非要管到底了。”
女子听了这话,感激之情洋溢脸上,正要出言再次感谢,却被苏七七打断。
“既然你丈夫已是卧床不起,为何你不去照料你的丈夫,反而在此继续卖艺?更何况还是你并不擅长的琵琶演奏?”苏七七半是疑惑半是同情的问到。
女子也料到苏七七会这么问她,便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布包才一打开,便有一股子浓郁的药草香气飘逸而出,苏七七定睛一看,竟是几棵灵气十足的草药,看起来年份还不低。
女子拿出布包里的几棵草药,默默念到:“三七一株,川穹三钱,丹参两株,益母草一棵,红花三钱,郁金两钱。”
女子顿了顿,为难的继续说道:“光是买这些药便已是极限,更何况还要为他补身子,我若不出来卖艺筹钱买药,大夫说恐怕我丈夫以后都无法下床行走。我虽善使笛子,可光凭笛子自然不能登台表演,所幸我以前和丈夫学过一点琵琶,虽弹得不好,但至少能上台挣些银钱。”
女子说到此时,叹了口气。眉间忧虑,面色愁容。两手拿起琵琶,轻轻拂拭,便不再言语。
三人面面相觑,亦是被这股忧愁所感染,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