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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善恶.(下篇)

Hypnophobia-d754

冬日清晨的阳光不带一点暴戾骄横,尤如兰花幽幽飘散着淡雅芳香,将卧室里男女的身体拥着,女人被阳光照醒,她敏感地闷哼了一声,软酥酥的。睡眼惺忪地给旁边的人拉上被子,阳光的照射下,男人清秀的脸丝毫没有血色,只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还是先下楼做饭,剩下这一天我还能带他去哪儿呢。”

狄风心中默默思索,她离开卧室,男人就在她关门的那一刻缓缓抬眼,可以看见它深黑色的瞳仁中,不动声色的隐藏起一段痛彻心扉的事实,但最后它还是选择自欺欺人,阳光折射他双眸温柔的模样。

泽木在操场出事的当天晚上,她用各种方法恢复它的容貌,自从那天过后狄风察觉到她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明明说着不会对一张假皮动心,为了这个实验体狄风推掉了研究项目,有一个执念不断侵占她的大脑,狄风希望这个孩子能在它消失之前记住世界的模样,她带它去了学校,商场,市中心,甚至于以前自己待过的贫民窟,狄风如数家珍地一样一样给它介绍。

就在星期五时,她回到实验室取资料,只见田喻尤意味深长地瞥了自己一眼,饱蘸的眸子是深不见底的幽邃,他的语气也是充满警告。

“虽然我之前跟你开玩笑那么说,但那孩子不可能长远陪你。”

“它最近的数据波动频率很高,我劝你赶快停止实验,11号是唯一一个植入‘自由意识’晶体的实验体,我不敢预计它数据失控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你不懂我,我觉得那孩子身上有真实的感觉,每当看见它我就觉得我内心不那么空虚了。”

“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何和你的前夫一刀两断?你没把他当活人?他是人,却不能带给你真实感,狄风,你应该找精神科医生给你诊断病情。”

“果然,你不会明白那种感觉。”

她无奈地笑了笑,田喻尤脸上依旧被一片乌云遮住了,朋友和同事的立场上,他都该劝她停止实验,他很担心这个女人的精神状况,他更担心因为11号,这个疯女人会出灾祸。

“狄风,我会把它自毁的日子定在这周星期日上午10点,那天我会带实验室的人去休假,希望你能想清楚。”

“...蛮不讲理的家伙。”

她吹了吹指甲上的灰,取走关于11号的最后一份资料。

——

作为这个孩子在世上的最后一天,自然要给他打扮,她把泽木的头发染成碧蓝,那是她最向往的颜色,给他涂上口红,戴上眼镜和美瞳,就像一些富家小女生小时候给洋娃娃上妆,当然她没有这种美好的经历。

等所有工作做好,她不由自主在心中感叹这皮囊的美好。

“今天你要去的地方可是充满童真的地方。”

——

周末原因,游乐园的客流量十分火爆,每个体验项目几乎都有一串人排队。

人是视觉动物,当它下车牵着狄风的手走进游乐园,一头蓝发引起周边人的瞩目,当看到本人的真容时,是世人不可名状的美貌。

“……为什么好多人都朝我看来。”

“那说明我今天给你画的妆容很适合你。”

狄风用上调侃揶揄的语气,其实说实在话,她很羡慕天生长得好看,一眼就能引起人们注意力的人,那张冰山脸出奇的嗤笑一声。

“眼镜这种东西我又不需要,让我取下来,好吗?”

“嗯……不过你得陪我玩几个项目再取。”

周围年轻女生的目光如恶狼,狠狠地瞪住自己,狄风怕自身不保赶紧催促泽木去排队,几个游乐项目下来,两人浑身都是汗水,就在垂直过山车启动前,泽木的几缕发丝邪气的飘扬在头上,细长的刘海散落在额头前。它终于耐不住性子,单手取下眼镜递给狄风。

这一下可把旁边游客的少女心给点燃了,大部分人都拿出手机拍照,面对高频率闪烁的灯光他不悦地蹙眉,悄悄地在狄风耳边轻语。

“我不喜欢那些人的灯光,有什么办法?”

“等坐完过山车,最后一个项目不如去鬼屋,我相信没多少人敢进那。”

过山车启动,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任何尖叫声,过山车进站让人大跌眼镜,两人有说有笑,没有惊慌。一个机器人面对机械设备没有恐慌,而狄风胆子本就超出常人。这种小儿科的设备对于他们,不足为奇。

它生前游乐项目的最后一站便是眼前的鬼屋,这家游乐园的鬼屋让许多游客止步,据说里面全是高科技的玩意而且如迷宫一样复杂,进去的人出来几乎失了魂。

这次有一对情侣和他们随行,小情侣如胶似漆地走在狄风前面,女人却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瞟,估计是为了那尊美丽的‘雕塑’,过于暧昧的氛围和情侣的尖叫声令狄风不着痕迹地皱眉。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前面的女人提议让狄风和泽木走右边暗道,狄风不知怎么开始就嘲弄起女人和她的男友,倒是泽木嘴角微扬,眯眼成了一条弦月,饶有兴趣地接受这个提议。

它和狄风进入暗道,走了两分钟前面是一座悬空的独木桥,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扶着的围栏。

“啧,发明这鬼屋的真够恶趣味,该不会走独木桥都要突然放一张鬼的脸吓人。”

“狄风,我和你一起过去。”

“废话,难不成我留你一个人在这?”

“我说的是...这样过去。”

突然一只有力量的手把她拉扯过去,身体瞬间倾斜倒在它的怀里,她将询问的话语被泽木接下来的举动终结——它亲自堵住了自己的嘴。

她立即愣住,不知所措地望著泽木的眼眸,那双深邃的黑眸温柔确认她的样子,阖上,唇瓣间传来湿润的触感。

狄风感觉整个人都快窒息了,她的脸涨的通红,偏偏在这一刻她忘了控制器这件东西,她下意识依赖对方的氧气替自己不断渡气,她的躯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泽木趁空隙携她过独木桥,准确来说是抱着她身子走到对面,顶头传来的尖叫声狄风已经很难听到。

就这样在接吻中,它把她带到接近出口的地方才松开双唇。

“咳咳,你怎么回事。”

她呛得不行,罪魁祸首笑得灿烂,狄风现在脑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将要去干什么。

“10分钟快到了。”

简单一句话把她放空的思绪拉了回来,狄风尽力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两人走出鬼屋只见工作人员一脸惊讶和疑惑。

“不好意思,请问下另外两位游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出来。”

“她提议分开行动,我们走的暗道。”

泽木的话简单明了,工作人员也不再纠缠直接进鬼屋寻找,泽木和狄风都不想在这里多停一秒——大片的人群不断朝他们涌来,手机越来越多,果然是美色误人。

“大哥哥,可..以帮我捡一下那颗糖吗?”

一道声音倏地从低下窜了出来,狄风低头一看,那小女孩大概6,7岁,样貌挺可爱的,泽木蹲下身子和小女生一样齐,缓缓拾起糖果,他并没有给小女孩,就这样和她静静地对视,小女孩显得有些害羞,仿佛一朵迟开的花也似躲在绿叶后面不敢露脸,她十分扭捏地开口。

“大哥...哥...糖...”

泽木“扑哧”一声笑出来,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像柳叶一般煞是好看。

“小朋友,糖掉地上可不能再吃了,容易生病,我和那个姐姐带你重新买新的糖果,可以吗?”

“可母亲说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走,母亲会担心的。”

“我和这个哥哥带你去母亲那,让她重新给你买糖。”

询问了一会儿,狄风抱着小女孩找到她的母亲,那位母亲十分感激,感谢完两人宠溺地朝孩子说。

“妮妮想要什么糖果?”

“我要和那个大哥哥头发颜色一样的糖果。”

狄风和泽木相视一笑,母女离开后她不经意间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你可真受欢迎,就连小女孩都不放过你。”

“你是在嫉妒她?”

“怎么可能。”

“明天我们去哪儿里?”

“明天?明天我们去...”

看着人来人往的游乐园大门,酸涩与悲伤在她心里落了根,她觉得泽木显得格格不入,泽木笼罩在暗色里,被寂寞吞噬着。她一直在思索它活着的理由,一层薄薄的雾蒙上的眼,有点湿润,也许是她总是有借口安慰自己吧。

“狄风,你...哭了?”

“风太大而已,我有点沙眼。”

错误的开始,错误的决定,错误的一切,纵使是虚假的,我也能在你面前笑得很开心,这是自己能带给它最后美好的回忆。

“恶值已达到最大值,善值降于11,请小心实验体。”

她并没有注意手表闪过这一串字,回家后她帮它卸掉妆,如往常一样工作。

——

不知是谁的声音让狄风猛地从地板上惊醒,她怔怔地看着周围的火焰,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那赤红的火焰也仿佛一个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将所到之处都漆成了黑色。她眼前一片模糊,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强忍着痛苦。她记得昨晚进卧室时,它用什么东西把自己打晕,站在客厅中央的事物不是谁,正是11号实验体,是她给它取名的‘泽木’。

“泽木...”

火光照在它脸上, 瞳孔中不时散发着令人不可捉摸的黑色流影,神秘莫测。嘴唇勾勒出冷酷的弧线,它的嘴角透出一丝冷笑,似乎永远有一种仇恨埋葬在他的心底,见她醒来,泽木轻声的叹息。

“ 狄风,有个人类曾跟我说过,如果一个事物,有着神祗般的外表,它的心,也不会像普通人类那样简单。”

“谢谢你让我见到这世间的美好,但...很遗憾,我没有资格让你存活在世上。”

“不...你是有自己思想的活物,你昨天不是还帮小女孩拾起她那颗糖吗,为什么你要认为你只是一副机器。”

黑色烟雾不断进入她的身体,狄风已经气若游丝,生命垂危,顺着眼,泽木眼角上带些泪痕,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精神了——七点了,还剩三个小时。

“10点自毁...狄风,不...我的家人,在我们离别前,我会送你一件礼物,望你在天堂不会那么孤独。”

礼物...不,快跑,来不及了....

狄风的思维如同漆黑的夜里的一滩死水,停滞得不起半点波澜。她的眼皮沉重地阖上,火海中,黑影再次蹲下亲吻那具冰凉的躯壳,随后消失。

——

“为什么她还在里面!你说!”

恐慌如饥不择食的野兽不断侵蚀他的内心,他如死人盯着那座冒烟的别墅,他抓住男生的领子扬起手准备狠狠地扇去,可发觉男生脸色苍白软下了心。

“先生..我的姐姐她说她会从后门离开,我不知道她...”

“后门在哪儿!快带我去!”

朴星旭心急如焚,今天他来小区本是收回钥匙,他走到门口却发觉一栋别墅燃起熊熊烈火,当冲出来的人是狄风口中的‘家人’时他不敢想象后续。泽木带着朴星旭来到后门,泽木拉开后面里面的火势十分猛烈,朴星旭能看到客厅中央的女体正是狄风。

“你赶快去叫人,我把狄风救出来。”

这次没有任何回应声,朴星旭无心顾及其他冲入客厅抱起昏迷的狄风,他准备离开泽木正站在门口凝视着他们,它失了情绪,脸上甚至浮现疯狂的笑意。

“小子让你去叫人,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亲爱的朴先生...既然我的姐姐这么爱你,不如我就把你当作礼物送给她。”

朴星旭意识到眼前的男生的话语十分疯狂,他紧咬牙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出火焰,不料男生好似有准备迅速地抬起一只脚有力朝他腹部踢去。狄风和朴星旭的身体一同撞在地上,朴星旭吃痛地撑着地板,口中涌出鲜血。

“你....忘恩负..”

义字还未落下,他僵硬的身体倒下。

你终于可以和你爱的人重逢了...当然,我也要和你马上见面了。

——

实验室留下的只会有无尽的空虚,他选择在灯红酒绿里醉生梦死,也就选择了像失去灵魂的空洞的生活。

选择生,就要生的漂亮,选择死,就要死的意义非凡。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所以你的目的。”

“呵..按我说的做了?我让你在鬼屋杀了她,但你呢,利用接吻阻止她吸入毒药,泽木..你已经背叛我了。”

当红酒入喉时,有一种破裂的声音,仿佛绝望的歌唱。喝酒人的右手不断摩挲着下颚边缘,沿着一条细微的弧线撕开粘在脸上许久的人皮面具,他的脸和泽木竟没有任何差别,田喻尤一双乌黑鎏金的眼不经意地扫过泽木,那眼底深处是绝对的肃杀和冷酷。

“真难想象,那个冷血的女人生下的女孩和她天壤之别。”

田喻尤口中的冷血女人就是当年夺走他去进行活体实验,狄风的母亲。

他痛恨那女人摧毁了他的乐园,他的家,彻骨的冰冷感每晚令他无法入睡,直到三十年前实验项目被终止,他偷取了资料,在一个不错的人家中生活,当狄风找到他,他开始实行计划。

在创造11号实验体时,他修改了程序,将一部分指令植入泽木自由意识的芯片中,就连这副皮囊都是他自己真实的样貌。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11号。”

他将残余的红酒一饮而尽,与泽木擦肩而过,离开实验室。

——

身后猛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成片的房屋接连不断地坍塌,碎裂的钢筋混凝土如同流星雨般纷纷坠落,最后的秘密被泽木带入地狱中。

——

走出黄昏和黑暗,会是你吗?

——

善恶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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