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
“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出生在这片森林里,我是这片森林的女孩儿。
有一天,我看见了她。
她蹲坐在树爷爷身边哭。
我跑过去,在她面前坐下,问:“你哭什么呀?”
没有回答,继续哭。
“……”
旁边响起来一道略低沉的声音,是树爷爷。
“本来进来的是两个人,还有一个男孩儿,那个男孩儿说要和她玩什么捉迷藏。她在这数数的时候,我的徒孙的徒孙的徒孙就说那个男孩儿出了森林。”
我叹了一口气,这明显是童话故事中的丢孩子情节,豹子哥哥已经讲了无数遍了。
我回道:“谢谢树爷爷,改天再陪您聊。”
她倒是没有害怕,也停止了哭泣。
我蹲下来,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你……好像是被抛弃了啊……”
“我知道。”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泉水打在石头上清脆,可惜还带了一点鼻音。
“家里养不起五个孩子,而且我身体弱,还是女孩。”
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叫小晚。你叫什么?”
“森。”
那年,我十四岁,她十五岁。
我把小晚带回了我的小木屋,我有了一个同龄的朋友。
她让猫叔带回来布料做漂亮衣服,她说女孩子要漂漂亮亮的。
豹姨生了一窝小豹子,我们在那一待就是一天,小晚特别喜欢小豹子。又哄又逗。我就在旁边啃果子。
蛇姑姑也化形了,她说以后不许叫姑姑,要叫姐姐。小晚笑着改了口,我却围着她姑姑姑姑地叫,蛇姑姑也没法子。
她教我编花环,戴在我的头顶上,她说我漂亮的像仙女。我说才不是,小晚最漂亮。
她身体弱,脸色总是有些苍白,一病就是好几天,起初是狐婆婆看顾着,后来就交给我照顾她了。
每一天都更开心,每一天都更喜欢小晚。
直到那一天。
林子里每个孩子长大,都会举办一个成人礼。
距离我的成人礼还有16天。一切安好。
小晚最近很忙,她说要给我做一件最漂亮的裙子。
我只好自己一个人瞎逛。
先去看了豹姨家的小崽子,一群小崽子蹦蹦哒哒地跟着我转。然后帮狐婆婆整理家务。帮狼哥哥给蛇姑姑写情书。给小白和老灰解决感情纠纷其实就是给老灰送了根胡萝卜。
我美滋滋地迎接成人礼的到来。
距离我的成人礼还有5天,大家都忙了起来,小晚的裙子也快完工了。
我照例坐在树爷爷身边陪他聊天。
树爷爷突然说:“有人来了。几十个人,带着武器。”
我站起来,皱眉向树爷爷说:“您先让入口的树们阻拦一下,我去探探情况。”
我转身离开,却不知一段时间过去,树爷爷与森林入口处的树们失去了联系。
林子里的树大部分都是树爷爷的徒子徒孙,失去联系,意味着死亡。
树爷爷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用树灵幻化出一个少年分身。
小树一被幻化出来便向我离开的方向掠去,速度极快。
而已经到达入口的我,被眼前的一切激起了滔天的怒火。
兢兢业业守着森林的树们东倒西歪,树叶枯萎,树根里的树灵被挖走,没了一点生机。
我顺着倒下的树奔去。
树,全是失了生机的树。
我的心越来越凉。
我的视线突然出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我跳过去。
那是猫叔的女儿,猫叔可疼她了。她被打回了原型。
“咪……”细弱的猫叫。
我听懂了,她叫我小森姐姐。
她说好疼。
我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干净平整的石头上。转身把小猫原来待的地方的树掀开。
一只大猫。
死了。
我深吸了两口气,踉跄着退了两步。
我压抑了一下心情,看到一个少年掠过来。
他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说,抱起来一边的小猫,用树灵治疗她的伤口。
我加快速度顺着这条路往前跑。
那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团在狼腹下的蛇姑姑,胡萝卜,小白沾满泥污的尸体,老灰四肢断裂,扭曲地躺着。
我冷的发抖。
地狱的尽头,是我的小木屋。
我终于看到了那群始作俑者。
也看到了我的小晚。像破损的玩偶一样被扔在泥土上。
小晚的脸好白啊,比之前哪次生病都要白。不知道这次又要养多久才能养过来。
我跪坐下抱着小晚,她真的好冷。
小晚没骗我呢,裙子超级漂亮的。
是我最喜欢的浅紫色,裙腰点缀了几朵铃兰花,那是小晚家乡独有的花,是小晚告诉我的。裙摆上是泼墨一样的暗紫。
他们是来找我的,因为我是森,这世上最后一个灵。
我成年的时候会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提升他们的实力。
我的脸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落。
我变了一副模样。我想,只是提前成年了,小晚不会认不出我的。
两只鹿角从额上生出,斜斜地往后长,耳朵变得尖尖的。我轻轻抚摸着。
他们用惊恐的眼光看着我,快速撤出木屋。
我抱起小晚,一脚踏出木屋。
花开。开了一片又一片,爬上了木屋的屋顶。
血落。铺洒在一片又一片花瓣上,把铃兰花染成血红。
小晚,这是你家乡独有的花,它在这里开放。
所以这儿就是你的家。
永远。
我重新坐下,在一块干净的,没有脏东西的地上。
老灰抱着小白,狼哥哥扶着蛇姑姑,猫叔踱着步子,狐婆婆拄着拐杖,小树托着小猫。远处亮起一团又一团绿色的树灵。
我是森,我是这片林子里所有生物的守护神,是所有草木灵的守护神,只要灵魂还在,我就能让他们永远活着。
可是小晚,为什么,我治不好你?
悲恸的哭声,在整个大陆传开,勾得人心痛至极,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场又一场。草木的叶尖缓缓滑落一滴水。
这是神的眼泪啊。
“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个没有追到的爱人。”
“她比我大一岁,我今年三百五十四岁,她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