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安的情况很不好。
呼吸机从进ICU就没摘下来过,身旁摆满了各种检测仪器,也于事无补,检查报告显示,病毒在体内多处均被发现,甚至还侵入呼吸道,严重影响正常自主呼吸,导致整个人从最开始需要镇定剂来缓解疼痛到陷入昏迷状态。
换句话说,她已经没有办法通过自行反应来显示疼痛等级,而一旦检测不到位,病毒引发心肺或者呼吸道衰竭,后果将不堪设想。
温言之基本寸步不离地守着,可也于事无补,只能按照常规的治疗方法起到稳定作用,而结果怎样,真就是看羽安的造化。
尤其在得知最初出现该病毒的病人已经死于呼吸道衰竭的时候,温言之有点坐不住了。
面对这种国内目前研究尚是空白的病毒,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温言之联系了很多国内外的病毒研究专家,恳请他们参与到这种病毒治疗的研究中来,奈何洛城目前还属于抗震救灾阶段,很多专家学者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温言之找温家人帮忙,动了人脉去调ECMO,吓得温老爷子以为他去救灾出了什么事。
顾白之前拿过新的报告给他,报告显示,他,羽安还有明庭三个人均被感染。
目前羽安的情况最差,身体多个脏器被检测出病毒RNA,尤其在心肺处,数量多,形态密集。
他和明庭也有,数量相比之下稍少,但病毒结构简单,没有DNA,分裂迅速,增殖稳定,以几何倍数爆炸式增长,得不到有效扼制的话,后续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还有一点,顾主任最为担忧的也是这个,温言之和明庭目前都还属于无症状感染患者,换句话说,必须通过检测病毒的RNA来排除是否被感染,常规的发烧、头晕恶心、呼吸不畅这些传染病反应甚至可能没有临床反应,连常规血检中白蛋白指数也无法有效判断。
眼下病人已经离世,所以根本无从知道他生前接触过谁,又传染给了谁。在传染途径尚不明确的现在,医院里每一个人实际上都有被感染的风险,而如果是这种无症状感染患者,排查起来将是异常困难的,特别眼下还在抗震救灾关键时刻。
温言之什么也做不了,托护士拿了个电脑进来,这边网时好时坏,索性奴役他大学时期一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在国外的专业网站上查各种资料,然后拍照发彩信传给他……
羽安病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三天早上。
一夜无眠,温言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杯子里的水早就见底了,起身准备去倒水的时候,似乎看到床上的人似乎动了一下。
温言之立马去看各检测仪器的数据,所幸,一切正常。再转头去看羽安的时候,后者安安静静地躺着,仿佛刚才只是幻象,是他温言之睡眠不足自行想象的。
温言之揉了揉眉心,几乎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羽安在输氧,睫毛轻轻地阖上,睡过去也好,少了体验痛苦。
她秀气的鼻头和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都被氧气面罩遮住,看不真切,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还被绳子勒出了几道红印子,温言之有些心疼,取棉签沾了点生理盐水,小心翼翼地擦着。
温言之擦完右边脸颊,正欲擦另一边,却意外撞进一双带笑的眸子,清澈透明,眸子中还有他举着棉签的倒影。
羽安醒了。
温言之觉得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一句安抚的话也说不出来,僵硬在原地。
“温教授……”有低低的声音传来,声音的主人很虚弱,却依然清晰可辩话音里那一丝雀跃。
温言之回神,意识到她还不适合说话,抬手制止住她,说了句:“等下。”
然后立马转身拿了纸,又将笔递到她没输液的手中,“有什么要说的就写”。
羽安摸索着写了几个字,歪歪扭扭,很丑。
“没事,放心。”
温言之不知作何反应,口罩后上扬的嘴角自她醒来就没再收回,一贯清冷的眸子里也藏了点点笑意,半晌,有些僵硬地回到:“没事就好。”
羽安眼睛眨了眨,眉眼一弯,又写下几个字。
“予尔心安。”
没头没尾的四个字温言之读懂了,她的名字。
温言之感觉像是有什么被打开,那些他有意无意隐藏起来的东西在不断地往外,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但他好像喜远过于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