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少年

周子殊和谢文是同窗，两人关系颇好。他们的先生是一名花白胡子的大儒，豆大的眼睛里恩威并存，总是喜欢用枯枝一样的手捻着胡须，说起话来连声音都透这垂垂老矣。先生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文人，要有骨气。任何时候也不要丢了自己的人格尊严。”这时候学生们总是会低头弯腰，行个大礼，大声称“是。”

除了一同进学，周子殊和谢文私交甚好。那时周子殊家境贫寒，只有一个老母守着一个破草庐，织点衣物勉强维持生计。谢文家里倒是条件一般，又是邻舍，所以谢文也就经常接周子殊到自家去吃饭。闲暇之余还会一同到河里去捉鱼。

有一个夏天，周子殊突然来了兴致，不顾烈日当空，拉着谢文出去捉鱼。谢文不是喜欢出门的人，却也拗不过周子殊的软磨硬泡，放下手中的书跟他出了门。

尽管当时盛夏时节天气炎热，但河水处于林荫之下，水是清冽无比的。周子殊兴致勃勃的脱了鞋袜，挽起裤脚下了水。他动作小心翼翼，眼睛却是眼观八方，精明得很。相比于周子殊的熟稔，谢文显得木讷了许多，笨手笨脚的渡水，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倒也可爱。

清澈的河水里鱼的踪影显得很明晰。周子殊一眼瞥见了半掩在水草后一动不动的大鱼，登时回身张牙舞爪地对着谢文一通比划：别动别动！好大一条鱼！

谢文瞬间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双眼紧紧盯着周子殊躬着的身子，腰带随意的一绑，垂下一小条轻轻地搭在水面上。周子殊常常有一顿没一顿的，腰身纤细如柳枝，如今活生生躬成了一支折柳。周子殊眼放精光，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装空气的鱼，双手悄悄地放进水里，慢慢地伸向水草。鱼突然猛地一摆大尾，水流一变，周子殊瞳孔猛地一缩，双手下意识地往前合去，只抓了个鱼尾。谢文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不由屏住了呼吸。

周子殊一咧嘴，再等谢文看清的时候，周子殊已经死死抓着拼命挣扎的大鱼。水花四溅，随着少年郎的爽朗笑声平地乍起。

“小爷我自小野惯了，什么鱼抓不到？”周子殊大笑起来。

谢文一愣，半悬着的心又放了回去，不由笑着舒出口气。

“谢文！快过来帮我！”周子殊一偏头见谢文愣在水里看着他傻笑，冲他喊了一句。

谢文回过神来，忙排水前去。

晃眼日薄西山，两人笑的脸都有些僵了。一下午，两人捉到了四五条大鱼。抱回家，大人们笑的合不拢嘴，轻轻一点周子殊的小脑袋：“真机灵，晚上啊给你们做好吃的！”

傍晚，周子殊嚼着鲜美的鱼肉，不禁乐呵呵地想到：以后当渔夫也不错啊，天天有鱼吃。

而谢文看着狼吞虎咽的周子殊，也不由弯了眼角：以后当渔夫也不错啊，子殊就天天有鱼吃了。

那一年，他们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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