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自就亮了,秋雨还在稀稀落落下着,昨晚一宿也没有停,寒冷的风格外萧瑟,西域边关守城的李德飞将军和士兵们都默然看着这场雨,城楼下的两人依旧搂在一起。
往利佳玉的身体已经凉透,寒君陵抱着她,她临死前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竹简,那是他曾经教她写大澜国字体时的竹简,那上面写着他写给她的诗《十里平湖》。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行单累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她当时巧笑倩兮,他当时俊美儿郎,他对她有情,她对他有意,他曾说早带她去牧马放羊,去过自由的日子,她信了。
但是,他却看着她的故乡被屠城,看着血流成河的西域,看着她的双亲自焚死去,他没能保护好她的一世,她从城楼坠落的那一刻,一切都结束了。
竹简上还沾有她的血迹,她用自己的离去来对抗他和李鸿烈的背信弃义,她不过是想追随她的双亲罢了。
她不愿意面对国破山河时还要对着伤害了她族人的人露出笑脸,露出她虚伪的阿谀逢迎,她想干干净净的离去。
寒君陵了解她,所以他只觉得心一瞬间就被掏空了,他没法接受她的义无反顾的刚烈,她就这么离去,对于他来说是致命的。
早已有人禀报给了李鸿烈,李鸿烈当时还没有上朝,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多大震惊,暗阁的探子早就告知了他,他心中早已有了个准备。
只是可惜了往利佳玉,她本该可以好好活着的。李鸿烈上完早朝回到自己的大殿时,天上的雨水就像被老天捅破了水缸,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寒君陵抱起往利佳玉的身体乘坐上了马车,直奔凰宫。
雨水敲打着马车顶,就像打在了寒君陵的身体里,一阵寒凉。
他神志有些恍惚,抱着失去了体温的往利佳玉,她还是那么美艳,那么好看,只是脸色苍白,他抚着她的脸上肌肤,喃声道:“佳儿,其实你不必这样,你为什么要说爱我呢?你应该恨我才对,我对不起你啊!佳儿,佳儿,佳儿……”
寒君陵进凰宫,李鸿烈正在大殿里批改折子,寒君陵没有经过通报就闯进了大殿,风呼啸着吹动了大殿里的幔帘,李鸿烈听到了寒君陵沉重的脚步声走了进来,他横抱着往利佳玉的尸首,就这样湿淋淋的走进大殿。
“她死了。”
寒君陵漠然的发出了一声话语,李鸿烈淡淡道:“我知道,我为她感到悲哀。”
“她是因为我们而死的,是我的过错。我不应该欺骗隐瞒她。”寒君陵嘴角泛起痛苦的表情。是啊,如果当初早一些带她离开是不是就不会有悲剧了呢?
“不,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是她的软弱杀死了她自己。”李鸿烈冷然的看着寒君陵。
寒君陵叹了口气,俊逸的面孔泛着苍白的色彩,他颤抖道:“是我的错,是我们的错,所以她只能选择死亡来祭奠她双亲在天之灵,而我们都是把她推向死亡的凶手。”
“你是来指责我的吗?寒右相将军?”李鸿烈目光冷如深潭。
寒君陵冷笑道:“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你的寒右相将军了,佳儿死的那一刻,我也完了,我在这个孤独的人间里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
李鸿烈看出了他的决绝,他没有想到往利佳玉的刚烈和她之前所说父母要是不在她绝不苟活是真的,她真的这么做了。
说到底,还是她的心够狠,他失去了寒右相,原本他就打算把往利佳玉赐给寒右相的,他没有把这个机会给出太早,是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寒君陵,想一想,你当初打算追随我的时候,你连自己的寒族都可以抛弃,你怎么就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忘却了大澜国需要你啊!”李鸿烈想试图拉回寒君陵从前效忠大澜国的记忆,可惜啊他遇到了一个痴情种,寒君陵似乎心意已决。
“寒族?呵呵,没有什么寒族,我不属于寒族,我效忠你是因为凤儿的缘故,既然你们这么相爱,我也不必留在凰宫了。”寒君陵冷然的抱着往利佳玉的尸首就要往宫外走,李鸿烈怒道:“怎么,你打算就此一去不复返吗?别忘了,往利佳玉就算死,她的身份也还是大澜国的玉美人,她名义上还是属于凰宫嫔妃的,你以为自己可以带走他吗?”
寒君陵闻言,目光陡然充血,怒火终于爆发,他积攒了无数愤懑、感伤、痛彻心扉的苦楚在一刹那爆发。
他转过身,大吼一声:“李鸿烈,你欠我的。”
李鸿烈双手一挥,大殿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黑压压的神策军,把寒君陵围困了起来。
“我是欠你的,可是我和这天下的君王没什么区别,你爱上了也的妃子,本就是死罪,如今她死了,你要把她带走,是要经过我的同意你才能带她的尸首离开,否则你也是死罪,按照大澜国规定,帝王的嫔妃死后是要入葬皇陵的,你觉得自己可以这么随意就带走凰宫里来人吗?”
寒君陵怒道:“我要是偏要带走呢?你就杀死我对不对?好!这样也好!”
寒君陵忽然就跪倒,抱着往利佳玉的双手垂下,往利佳玉尸首平放在了大殿地板上,“我难道连死的权利都要被你剥夺了吗?李鸿烈,如果不是因为凤儿爱着你,恐怕我会忍不住让你提前和我一起到那个冰冷的池底做伴。”
李鸿烈皱眉,他显然没有听懂寒君陵所说的话。
“你?什么意思?”
寒君陵漠然看着他,怀里抽出了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