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七夕日还有两日,宫里未生育龙嗣的妃嫔都捡了麦子豌豆泡水育芽,以求多子多福。容姬入宫来子嗣都未留住,也将希望寄于此,心诚企盼上苍保佑让她得一麟儿。
香坊的宅子里,几只花猫酣睡于屋檐上。
暖阳初照日光下徹,微微秋息奄奄吹拂,枝叶摇曳树影斑驳,参差蒙络,朝晖入罅隙,藤蔓旖旎冠萼投映,青墙上光怪陆离形形绰绰。疏影横斜清浅画景廓,暗香浮动浓淡相狎戏。
芦雪有婆婆的教导,再和其他女工一同研磨香料,融入其中。
“七夕日乞巧节将至,女孩们要焚香薰衣,擦香粉抹胭脂,沐浴香汤,佩戴香囊。我们唯物阁可是有的忙了。”女工们七嘴八舌谈论着。
“我把豌豆浸泡于水里发了嫩芽,能到七夕日用红蓝丝线搓的绳子扎起来,以供我拜仙禾迎仙子。”
“七夕日我要采集露水擦抹眼睛双手,祈祷我眼睛明亮手勤快呢。”
日逢七,月逢七是为重吉日,设香案摆时令瓜果燃香拜天上七姐织女仙子,保佑襁褓幼儿平安健康长大,适龄女子月下穿针织绣曰乞巧实为斗巧,祈祷织女赐予凡女一双巧手,女红膳食样样出众可以觅得良婿。
又有神话传说牛郎织女这日鹊桥相会,眼望广厦星汉里两颗相聚的星宿,祈祷祝愿婚姻幸福美满。
芦雪在一旁听她们的计划也忘情发笑。
絮荻手捧两个小盒相她走来,“妹妹这是给你的。”
“姐姐,这是?”芦雪接了过去不解的问。
“这盒子里装的是蜘蛛我们也叫喜娘,若等到七夕次日打开观看,喜娘织就的网越密你的手就会更巧。”
“这节日的民俗真有趣,原在我家那里的小镇上要摆七巧贡案,浴七夕水,分食巧果。”
女使来唤絮荻,把絮荻叫到了婆婆边。
“香囊要装的香料,薰衣的焚香以及胭脂膏粉都准备妥当了吗?”
“婆婆,我们准备好了,已经差车夫运到唯物阁了,今日就可以售卖了。”
“你做事一向好,把工匠们管理的井井有条我很放心。我老了,你们豆蔻年华还能再过这乞巧节,今年就交给你去办吧。”她嗅着香囊里的花香。
“婆婆交给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韶华倾逝,他把光景辜负,岁月蹉跎流年悠悠,把孤独膜拜把忠贞顶礼,那矗立不倒的牌坊活像一座坟,葬了她的青春埋了她的幸福,它是走着的招牌,它是至上的口碑,唯物阁出了名,买客看上的是它不渝的标签,炒作的是朝廷御赐的鉴证,若不实行就要受到崇敬者唾弃的实录。
待热闹散去,她翻出发黄的信纸,信封上如出一辙地用朱色画定叉,如出一辙地写着他的名字秦淞。
“没有送达。”
“没有这个人。”
他始终杳无音信,接过一幅幅退还的信纸,失落失望一次次冲上心头,折磨着摧残着,让希望一点点瓦解让她对世间的情感冷眼。
每一封都是在他走后的每一年写下的,帝都和边关塞外天各一方,驿使千里迢迢一来一去就是一年。
马上驿使携望去,城道笔者盼君归。年年岁岁墨香在,春去秋来马蹄疾。枯叶凋花复荣死,独人重念报讯归。
她颤颤巍巍走出来,看着满城面带笑意的女孩,仿佛看见了她年青时的影子,她与那个少年郎相识的画面历历在目,看见情投意合的男女,好像和她情愫初生满心悸动的样子无异。
她展了笑颜尽管眼角尽是褶皱,步履维艰地走向宅里,怀里抱着一只猫安详的闭上了眼,离别的一幕幕重现。当他握着我的手再三说着珍重珍重,她在分别时几乎把手挥断,终于看着他一步步远去她开始呼唤,队伍越走越远却还有千言万语来不及说,我的泪早已泛滥。从此迷恋上等待,等你的信等你的人。你身在何方我不管,只想让你保重千万,希望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安然无恙,多想在梦里跨越千山万水拥抱你。
知道战事告捷的消息传遍,我在千百将士里发疯似的寻你,好像人海里每个角落都有你,好像下一个看到的就是你,好像我疏忽的远去的背影里就有你。
终于,她摔到在人海里。直到一批批人马过去,始终没有你的踪迹。夜里战死的家人都在街巷里焚烧冥币,你却把门锁上不愿理会,尽管满城呜咽火光四现,你都坚定着心,仿佛驿使就会把你的思念传达向天边。
芦雪和絮荻入了内城,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让她应接不暇,到了唯物阁前一座高耸的白石牌坊让她不是滋味,仿佛在世人看了这是官府的嘉奖是婆婆的功勋,在她看来这牌坊就像是一座吞噬了青春的窟窿,礼教女德的枷锁束缚,让女子就应该像大雁一般至死靡它,将一辈子付诸在没有期限的孤独。而这却是世人吹捧的至理应该用无数女子去践行。
唯物阁是她一辈子的心血,是她在失望等待之余可以静心去做的事,靠着家传手艺和尽心竭力的打理,从小小的胭脂摊一步步成了远近闻名的香妆店,即使家财万贯如何?孑然一人又为谁去消糜呢?
开了门,满城买家络绎不绝,芦雪她们正为此不负婆婆期望而笑颜。
只见门外一位拄拐杖的断脚老翁逢人打听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