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叶惊川

　　何沐春医生将祁月白狠狠地数落了一顿，看她单薄瘦弱的样子，又反反复复的叮嘱要好好吃饭，才作罢将其放走。

　　祁月白一出门就同叶惊川、方彦两人打了个照面，三人均是一愣。叶方二人是因为本以为躺在屋里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祁月白则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人过来看她。

　　叶惊川反应快，随即对祁月白露出笑容，说：“祁月白，你没事了吧？我和方彦本来想去看你的，你恢复了，那就太好了。”方彦立刻在旁边高频点头表示附和。

　　“嗯，谢谢。”

　　祁月白瞬间对上叶惊川的目光，清亮，藏着风点过湖面带起的粼粼波光。但也仅是一瞬，她微微垂眸错开。

　　祁月白走后，叶方二人被何沐春留着拉了几家家常，他是方彦的表姨，说的无非是学习成绩啊，心怡的高中啊一类，方彦听着头大，拉着叶惊川敷衍了几句溜得飞快。

　　“哎，叶哥，你怎么，就想着去看祁月白了啊？”

　　“没什么，关心同学。”

　　“……成，您是大哥说啥是啥。”

　　你已经穿只是觉得祁月白很奇怪。祁月白很不起眼，但接触过的人大多数觉得她是一个怪胎，死气沉沉的。但叶惊川所感受到的，与其说是奇怪，不如说是特别。

　　叶惊川有着良好的家庭教育，优越的成长环境，他从父亲那学来内敛圆滑的处事方式，也从母亲身上继承了温雅的性格，和艺术家独有的敏锐。

　　他总觉得，祁月白身上藏着像方彦，向孟湫，或者其他普通十几岁孩子没有的东西。

　　祁月白后颈上那个红痣不知为何从液晶上的脑海里闪过。叶惊川又忽然想起背着祁月白的时候，她真的很瘦，轻晃晃的，托着的膝窝瘦削得仿佛只剩骨头。

　　日子平淡如水。

　　初三的生活，就是忙忙碌碌又平平淡淡，上课，吃饭，写作业，回家，睡觉。

　　祁月白依旧那么孤僻沉默，依然偷偷地讨厌着叶惊川。她自己也说不清对叶惊川的“讨厌”到底是什么，“或许是嫉妒吧”，叶惊川温朗的笑容在她看着太扎眼。祁月白悄悄地亲近孟湫，她喜欢孟湫，明朗灿烂。

　　当祁月白躺在地上望天，当叶惊川翻上矮墙头，两个人的目光撞上的一瞬间，空气都仿佛凝固。

　　谁都没有料想过，会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碰上对方。

　　这里是祁月白前些时候发现的，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翻过一片矮墙就可以到。一片小坡，长着一些矮矮小小的杂草，下面是一大片空地，大抵是原先的房子推倒了又还没重建吧。

　　祁月白很喜欢这里，因为除了她没有人会来这里——或许没什么人知道——不过现在要加上一个叶惊川。

　　她带了一张野餐布铺在地上。她带了书来的，本来她应该在这里写完了作业，然后看看书，发发呆，玩玩手机，或者随便写点什么，度过整个周末的下午。

　　但是叶惊川来了。

　　她正躺在野餐布上放空自我，叶惊川突然出现在矮墙上，她的第一反应是想逃开——就像本以为自己已经躲在安全之处的幼崽，正舒适地享受着独处与安宁，却被猝不及防的掀开遮蔽的棚顶。

　　但她发现自己无处可逃，他所知道离开的路仅仅只有翻墙，而叶惊川此时坐在墙头上。

　　叶惊川起来画画的。倒不是这一片光秃秃的风景多么好看，只不过找个由头来这里呆一会儿。

　　叶惊川小时候住在这附近，以前那片空地的旧房子还没被推了的时候，他的两个发小都住在那，这小坡算是他们的“基地”。只不过大家都搬走后就不常来了，叶惊川偶尔回来这里看看，讨个没人的清闲时间。

　　叶惊川怎么也没想到祁月白会在这里，以“大”字形的放松姿势，躺在一张野餐布上，身边散落着一些书、本子和笔，见到他后立刻起身，带着一种慌乱。

　　祁月白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慌张与尴尬填充了，她僵硬着身体想去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离开这里，并且做了再也不来的打算。

　　叶惊川却跳下墙头，拍了拍衣服和背包上的尘土，直接坐在了祁月白的野餐布上。

　　“我现在应该像个流氓无赖。”叶惊川在心里自嘲的笑笑。

　　“你是来这里写作业的吗？”叶惊川一边偏头笑着问祁月白，一边将背包里的画具，拿出来放在野餐布上，“不介意我坐在这儿吧？”

　　祁月白张张嘴，想说“介意”——但叶惊川看起来是要赖着不走的样子了。

　　祁月白抱着自己的包，站在一边，盯着叶惊川的画具，就看了几秒，突然开口：“你，是要画画吗？”

　　大概是因为有段时间没说话了，女孩说出的第一个字有点哑。

　　“嗯？”叶惊川动作一顿，有些没反应过来祁月白在对他说话——祁月白似乎从未他说过完整的句子，总是简短的音节，面对面的时候总偏头错开视线，有种“唯恐避之不及”的味道。

　　叶惊川抬起头看见祁月白看着自己拿出来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一本画本，一盒水彩，一支笔和一些零零散散的作画工具。

　　“啊，是的，你可以来看我画。”叶惊川的反应很快，随即拍拍左手边的位置，表示祁月白可以坐到这边来。

　　叶惊川是个聪明人，即使还是个孩子，让他知道如何恰到好处的，圆润的为人处世。如果他再迟疑一秒，祁月白的会毫不犹豫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