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同学对祁月白的印象是“沉默”“安静”“有些孤僻”,又无一例外地加上一句“接触少,不清楚”。
老师们这是“文静”“乖巧”“不太合群”,也有的甚至想不起祁月白是何其角色。
祁月白对这些不太在意。
天气转凉了。
祁月白将头靠在窗户玻璃上,目光落在窗外那颗银杏树上,叶子已经成为金色的扇形,在风中晃荡,偶尔几片被风卷走。
起。落。起。落。起。落。
老师捧着书滔滔不绝声音仿佛也随着树叶飘忽,起起落落,模糊而绵长。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灌进祁月白的衣领。祁月白打了个寒颤,目光回到书本,却不知道老师在讲哪一页,哪一句,也不甚在乎。
晚饭时在食堂,祁月白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叶惊川。
叶惊川和祁月白一样是走读生,不同的是,祁月白虽然是走读但依旧在学校解决一日三餐,叶惊川却几乎从不在学校食堂吃饭。
祁月白讨厌叶惊川。那是她在班上最讨厌的人。
她可以看见他与身旁的人讲话,看见他的侧脸。叶惊川在人群中很显眼,虽然还是少年身形,却挺高,又白。祁月白也白,但不一样。
叶惊川无疑是讨人喜欢的:成绩好,有礼貌个高挺拔,又生的白净好看,自是老师长辈的心头好。
但祁月白讨厌他。
祁月白垂下眼,盯着自己的鞋尖,目光又从别人的各式各样不同的鞋上扫过。有名牌的运动鞋,也有杂牌的布鞋,有刷的干净到晃眼的白鞋,也有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鞋;花哨或简约;深色或浅色。
“鞋总能够反应出主人的很多信息,家境,性格,爱好,为人……”
祁月白的目光又落回了自己的鞋尖,悄悄地,沉默地对自己说。
“祁月白,”祁月白听见有人在喊她,回头看见叶惊川站在身后,“你一个人吗?”
祁月白看叶惊川笑着,微微露出几颗牙,橘色的夕阳,斜斜地照在他的侧脸上。祁月白发现自己似乎很少这样正面看叶惊川。
她知道现在有礼貌的做法是回报一个微笑,但她不怎么想笑,或者说她大多数时候都不想笑,连敷衍般勾勾嘴角都不想。
“嗯。”祁月白微微低下头,长刘海在她的脸上投下阴影,遮住了小半张脸。她勉强从鼻腔中挤出一个音节,也不论叶惊川是否听见,转身就走。
祁月白不愿意看他,他的笑容太扎眼了,甚至令她头皮发麻。很少有人对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少年沐浴在暖色的阳光中,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看起来是柔和的,温暖的。
叶惊川是跳跃在秋月麦浪上的阳光。
“我讨厌他。”祁月白轻轻开口。
叶惊川站在原地看着祁月白离开的背影,突然被人勾住了脖子,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嘿,我买好了,可以走了!”方彦将怀里的冰镇饮料塞了一瓶到叶惊川手里,为了勾住叶惊川的脖子不得不努力踮脚,“哎?前面那个是祁月白吗?”
叶惊川将方彦的手臂从自己的肩膀上拉下来——方彦个子不高,要勾搭他两人都挺吃力。回答方彦:“嗯,是祁月白,我看她一个人,打了个招呼,不过她好像不怎么想理我。”
“害,她就那样的,我跟她小学同学。你见过她奶奶吗?她那性子和她奶奶一模一样,”方彦灌了一口饮料,也不管叶惊川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讲起来,“——她奶奶好像信佛,也不怎么说话,不知道她和她奶奶两个人带一块儿会不会闷死。”
“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会被闷死。”叶惊川耸耸肩,拿方彦开玩笑。
方彦“嘿嘿”一笑,一点也不介意叶惊川拿他砸褂,依旧是对叶惊川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跟她做了六年的小学同学,但跟她不熟,也没见她跟谁很熟络,没想到升到初中来还和她分到一个班。”
“不过认识这么久,我从来没见过她爸妈,每次都是她奶奶来开家长会。你是不知道,她奶奶那气质,只差剃个头就要遁入佛门立地成佛……”
“嗯。”叶惊川不太在意方彦后面讲了什么,随口应了一句,有些走神。
“叶哥?叶哥!叶惊川!”叶惊川被方彦叫回了魂,看见方彦举着个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叶哥你今天咋没回家吃饭啊?”
“哦,我妈参加同学聚会去了,没在家。”
祁月白不知道,方彦几乎把她的事情给叶惊川到了个干净。她正低着头,看一片落叶贴着地面滑过,带着轻微的沙沙声响。
“秋天了啊……”她想“我快十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