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被神抛弃的人,原因是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神告诉我,我将跨越时间长河,记录我听到的,看到的,和想到的故事。神虽然不说,但我明白,他将抛弃我,将放逐我。而我,将流浪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以下内容,就是我听到的,看到的,和想到的故事。
我漂泊在这个世界,漫无目的的漂泊。不知自己为何存在,又如何消失。我以人的形态,灵魂的方式存在。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知道我,可是每个城市的角落,都有我的影子。我连证明自己存在的,最基本的身份证件都没有。只能自嘲道,“像个幽灵……”也许你会觉得,这不就是流浪汉吗?不,只能说我“像”一个流浪汉。我与流浪汉唯一的区别是,我时刻带着本子和笔,我就是用它们,来记录他们的故事。
今天偷偷溜进了一家宾馆的厕所,在隔间里睡下了。讲真,清洁阿姨真不好糊弄。这是她的故事:圆圆是个典型的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平常话不多,但内心世界极其丰富。也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一个艰苦的环境里吧,这姑娘心地很善良,我听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凡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所以从没跟人吵过架。圆圆的母亲在她十岁的时候把她抛在大街上,自己走了。有个乞丐发现了她,就收留了她。回到那个他称之为家的破工厂,里面是简陋到不能再简陋。一张桌子,两个凳子架起来一张木板,上面铺了一层破棉絮和一床大被子。桌子上还有一袋子馒头和一碟子咸菜。乞丐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数钱,数什么钱呢?今天他讨到的钱,圆圆还沉浸在自己亲生母亲抛弃了她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哭的那叫一个凄惨。乞丐还算有耐心,等她哭完后问:“喂,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也许是因为他的语气有些冲,圆圆被吓得一愣,继续嚎啕大哭。乞丐也被吓到了:“乖乖,这女娃还真能哭,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我看她是眼泪做的!”“内个……嗝,你,嗝……你是人,嗝……人贩子吗?” 也许是因为刚哭完,她控制不住地打着泪嗝。乞丐一听这话,笑了:“你看我像人贩子吗?”许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圆圆下意识说了句:“像。”这回乞丐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也是,我都一个星期没有洗澡了。”圆圆有些急:“你快说呀!你到底是不是?”“当然不是了!我老贺虽然穷,但绝对不会干那么缺德的事的,我还是要积积阴德的!
“还好还好……”圆圆似是心有余悸地嘟囔着。“娘嘞!这女娃咋嫩好玩嘞!不行,俺得再笑一阵子!”老贺操着一口标准的河南话,(圆圆表示听不懂)
之后的日子,圆圆就跟着老贺上街乞讨。许是因为圆圆长得好看,每次数钱,她碗里的钱总是要比老贺碗里的多上些许。“老贺,从来没听你讲过你家的事,你给我讲讲呗!”不知为何,老贺突然笑了,仔细看,却是苦笑:“没啥好讲的,没啥好讲的……”向来敏感的圆圆,察觉到了什么,是老贺心里的苦啊……像往常一样,他们在电车站上坐着,吃着馒头咸菜。和往常不同的是,老贺不说话,圆圆也不说话。他们就这般沉默,沉默着看喧闹的城市,一点一点安静下去。看着街上从车水马龙到沉寂。在我未出现之前,是他们这样的人,记录着城市的明面与暗面。看着两个极端,无动于衷,也只能无动于衷。
“夜深了,该回家了”圆圆开口打破沉寂,“是啊,夜深了,只是没有家可回了……”老贺答。圆圆哭了,只是小声抽泣,这一次,老贺没有安慰,她也无需安慰。相处久了,总是有些默契在的。两人沿运河走着,路边的灯照着湖面,毫无章法可言,却也有些意境,像是梵高的画。是相机也拍不出的美,是夜里的美。绕了一圈,仍是回到了破工厂。“天快亮了,不是我们该随便走的时候。快先睡会儿吧,等会该上街了。”老贺这么对圆圆说着。
结束了一天的乞讨,老贺收拾好铺子,神秘兮兮地对圆圆说:“来,俺带你去个地方!”“搞什么?怎么这么神秘?”圆圆很疑惑,“嗨!你管呢?跟俺去就是了!……啊对!把眼睛闭上。”她被老贺逗乐了:“嘿!你这阵势真是可以!”但还是乖乖把眼睛闭上了。老贺嘿嘿一笑,把她拉到了破工厂后面的小亭子里。“啊……那个,把眼睛睁开吧!”一看,小亭子正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碟子蛋糕,上面插着根蜡烛,旁边放着打火机。老贺有些得意:“咋样?可还行?一月二十二号,俺可记着呢!这是你来这的第一年。你说你不喜欢原来的家,俺就自作主张,把这当成你生日了。俺可是省了一个月的钱给你买来的,你可得吃完!”圆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一把抱住老贺:“肯定给你吃干净!”老贺愣住了,他有些局促地看向圆圆:“那个……孩子,俺带你有些时候了。俺也一直把你当亲女儿养,你也知道……俺没有小孩。你……你能不能喊俺一声,爹啊?”她笑了,老何却慌了:“你要是不乐……”“爹!”他的“意”字尚未出口,圆圆已经喊出声来了。老贺直接呆在了原地,好容易回过神来,连忙应着声,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时,他想起了不知从哪听来的话“天冷,可是挡不住我心里暖啊!”天上飘来小雪,圆圆正对着蜡烛许着愿,美好毫无保留地从这两个衣衫褴褛的流浪者身上溢出。无需言语,只需心领。可仔细想来,爱也便是如此,幸福也便是如此,美好,也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