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燕祁禹离开后,她就偷偷让丫鬟每日往那花园里浇灌大量得水,如此果真在入秋之后,迟迟不见那山茶花盛开,为此她松了口气,可燕祁禹看着她的眼神却越发的古怪,她不由得去想是 不是被他发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自张玉洁被罚之后她便安稳了好些时日,而后还同沈云挽来示好送了些诗书典籍来,沈云挽也没想多为难她,便收了转送给沈里安,这天她赴二皇子的约出了门,再回来时就被告知沈里安来探望她了,此刻正等在屋中,她心中欢喜,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几分。
她进了门,脸上挂着微笑:“阿姊可有让里安等久了?”
“等阿姊,等多久也是值得。”沈里安背对着她沉声道。
“临近晌午,你可饿了,阿姊叫人……啊!”沈云挽刚靠近沈里安几步,猛然间被一支箭矢射中肩膀,顿时鲜血染红了衣裳,她难以置信的望着手拿弓弩的朝向她的沈里安,“里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里安脸色阴冷,眉宇间弥漫着狠厉:“我恨你,因为我恨你。”伴随着话音落下,又是一支箭射出,这次瞄准的是她的另一侧肩膀,“我九岁那年你就是用这双手将我推下山的,而今我在箭上淬了毒,废了你的一双手臂,这便是你因得的报应。”
很奇怪知道他果然还是恨自己的,她竟然有种如释负重的快感,从前他假装出的脸软心慈,宽容德厚,时时让她愧疚自责的夜不能寐,今天这事一过她也能睡个安稳觉了,于是她忍着双肩的疼,徐徐道:“是阿姊对不起你,当初我给恨意蒙蔽了双眼,害了你一生,你恨我是应当的,想报仇也是应当的,如今我也还给你了,自此我与你也能两不相欠了。”
沈里安深深看了眼她,收了弓弩推着轮椅越过她离开,沈云挽嘴角上扬,她这个弟弟还是心善了些,这是她晕死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
入夜,等她幽幽转醒时,鹿竹已经侍奉在她身侧了,她传令下去,不准任何人说出沈里安今日来过她这儿,否则就剜其眼,割其舌。
“太医已经来瞧过娘娘的伤了,只怕是……”鹿竹支支吾吾着不知怎么说。
沈云挽索性替她答了:“只怕是我的胳膊残废了。”
鹿竹眼里泪花闪烁:“公子怎能如此狠心对娘娘!。”
沈云挽笑笑:“不怪他,我饿了你去拿点吃的给我。”
“是,奴婢这就去。”鹿竹抹了泪,匆匆而去。
在鹿竹走后,她尝试去动动手指,可手指却纹丝不动,看来只有她的伤口可以愈合如初,可是中了的毒却是无法消失的,她叹了口气,又想起今天沈里安来突然找她报仇一事,察觉到了些蹊跷,明明天时地利都不佳,他又隐忍了多年,怎么会一下就崩不住了上门来报仇,事出反常必有妖。
“娘娘昏迷时张侧妃来过一趟,奴婢瞧她的神色有些怪异。”已经回来的鹿竹一边给沈云挽喂着粥,一边说道。
“怎么讲?”
“侧妃来了先是左右张望一下,然后问太子殿下不在这儿吗?奴婢答太子不曾来过,她就显现出迷茫不解的表情。”
沈云挽暗自思索片刻,又有些狐疑的问:“她怎么来的如此巧?”
“听那个派去请太医的小丫头说,是回来在半道碰上的。”
她道:“让我们的人最近仔细盯着张侧妃,有事就同我说。”
“是。”
三更天沈云挽迷迷瞪瞪的合着眼,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耳畔轻唤她“挽挽”。
她下意识一抓恰好摸到一个冰凉的手背,心猛的一颤,嗫喏着开口:“阿北,是你吗?”
“挽挽是我。”男子柔声道。
“你真的来了。”她欣喜不已,本要去拥抱他,蓦然想起她的胳膊已经废了。
瞧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颓败之色,靳北眼里揉着疼惜,将人一把拥入怀中,沈云挽贴着他的胸膛还是那样让她觉得安心,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感受不到他的心跳。
“阿北你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我一个人会怕。”她抬起头凄楚的望着他。
靳北抚着她的面颊:“挽挽你我已是人鬼殊途,我能入你梦,来看你一看就知足了。”
“你撒谎。”沈云挽坐起,盯着他,“你总说我颖悟绝伦,你可以再一再二骗我是梦中,但骗不过我第三次。”
“是我的错,低估了我的挽挽。”靳北愣了一愣,随即展颜一笑,不过片刻又板起了脸:“你既这般聪颖为何护不好自己,让我死也不得瞑目。”
沈云挽不胜在意的摇摇头:“天灾人祸避不过的。”
“你既然知晓又何必执着,世间事不必争,一切都是因果,况且万事皆空,因果不空,我只想你能放下,活的通透些。”
“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我只能当个俗人,凡事都要去争上一争的。”
“那要是败了呢?”
她笑嘻嘻的看着靳北:“败了我就能去阎王殿找你,怎么算都不亏。”
靳北知道劝不住她,那便做她成功背后的那个男人好了:“来,我替你祛除手臂的毒。”
岂料沈云挽拒绝了他:“这是我做的孽,得的果,阿北你也知道了我行过的恶事,是否觉得我可怕,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也能下此毒手。”
“挽挽谁都会做错事的。”我也会。只是这后半句靳北没有说出口。
本来惴惴不安的心忽的安定下来了,眼前的不是别人是爱她如命的阿北,自是与别人不同的,她也不在纠结这件事,而是问出许久以来的困惑:
“阿北你为什么能够出现在我身边?还有自你逝世之后,只要我受伤很快即可痊愈是不是因为你?还有我招魂那次是不是你取代我杀了那个心怀不轨的老妇?”
靳北一一为她解惑,他遇刺死后魂魄离体,本来被困在原地无法离开,直到她来了王府,由于她是极阴之体他就附在她身上跟她回去了,又因对她有所执念才没有去投胎,而是留了下来,至于后面两件事,他皆承认是其所为。
“那你是每日都附在我身上吗?”沈云挽咬着唇,手心发凉。
“我也想,可我是鬼阴气太重,不能一直附在你身上,也不能在青天白日里跟着你,只能在夜间出没。”
沈云挽点点头表示明了,自靳北与她相认之后,她便时时可以看见他了,只不过靳北怕自身阴气侵蚀了她的元气,每每都和她隔了七步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