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祁，跟我走吧。”
她依旧红衣着身，喃喃低语。
他看着眼前之人，还是那么喜欢红衣，红衣配她。现在她满身风霜，可容颜未改，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坚毅，泠音入耳似与岁月重叠。
当初的她，也是这样子。
“阿祁，跟我走吧。”
那年她六岁，他八岁。
她是南昭无宠被送往朝华寺祈福的皇女，他是住持风雪夜捡来的苦命孤儿，本该毫无交集的两人因朝华寺机缘相识。她朝他伸出了手，他无言，只摇摇头表示不肯，随后隐于树林之后，他知道他们身份悬殊，强行交集最后也没有结果，最后只能落得暗自伤神。
“阿祁，跟我走吧。”
那年他十三，她十一。
他最终还是和她有了交集，五年相伴，他们已经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可他终是未应她的话，未牵她的手。现在的她因国师占卜天机，命格属于天命之人，得天命者福泽深厚，绵延无期。便以嫡公主身份高调回宫，锦红满皇都。
而他，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孤儿，连站在她身后的资格都没有，怕是还会惹来别的的嘲笑与辱骂。于是同样的话，他选择了同样的无言回绝她。
他这人啊，卑贱入骨，该用什么才能配的上尊贵的她呢。
那年她十六，他十八。
前朝遗民谋反，兵临南昭皇城下。
她素衣染血衣袂翻飞，她执剑走向楚祁，鲜血划过剑尖滴落，红了喧嚣尘土。
“祁王，果真威风。”
“阿昭，我......”
“这般田地，祁王还想说什么，又或是解释什么？解释你我之前的情分如何虚伪，解释你的温柔全是为了利益，解释你那温润外表下不堪的内心吗?”剑尖自二人之间划过，凛然生寒，同时令他伸出的手缩了回去。
南昭国灭，只留下昔日的南昭嫡公主，什么福泽深厚绵延无期早已没人记得，只留众人纷纷猜测为何独留嫡公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后悔了，他不该接受那人的承诺，不该对她刀剑相向，可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皇城破血流成河，大火三日不灭，护城河半月不清，殷红入地三尺。他又该以何情愫去爱她，是国仇?还是家恨?
若是可以回去，他愿八岁那年把手放在她伸出的手上，说一句我愿意。不至于让她夜里独自哭泣，日日孤寂。
若是可以回去，他愿十一岁那年跟她回宫，看她最美的样子，即使被嘲笑辱骂，被别人践踏尊严。不至于让她深宫之中无人可依，无人可靠。
若是可以回去，他愿十八岁那年不去谋反，不去被人所利用，只是碌碌无为一生做一个普通人，不至于让她国破家亡，孤苦飘零。
他自嘲般笑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在乎一念。
三次问话，他一次都难允，事不过三，阿昭你为何如此之傻，我怎值得你这样对我，我利用了你，你却还这般真心待我。
“女施主怕是认错了人，贫僧法号念空。”
不过是那一念成空的俗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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