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阿娘,你这是干什么?!
虞夫人别大惊小怪的。到了安全的地方它自然会松开,路上遇到有人来犯,紫电也会自动护住你的。别回来了,直接去眉山,找你姐姐!
说完,她转身指向魏无羡,厉声道:
虞夫人魏婴!你给我听好!好好护着江澄,死也要护着他,知道不知道?!
魏无羡虞夫人!
虞夫人怒道:
虞夫人听见没有!别跟我讲其他的废话,我只问你听见没有!
魏无羡挣不开紫电,只得重重点头。
江澄喊道:
江澄阿娘,父亲还没回来。有什么事咱们先一起担着不行吗?!
听他提起江枫眠,虞夫人眼睛似乎有一瞬间红了。
然而,旋即她便高声骂道:
虞夫人不回来就不回来。我离了他难道还不行了吗?!
骂完挥剑斩断拴住小船的绳子,在船舷上重重踢了一脚。江流水急,风大,再加上这一踢,小船立刻飘出了数丈。打了几个转,平稳而迅速地顺水朝江心驶去。
江澄惨叫道:
江澄娘啊!
他一连叫了几十声,然而,虞夫人和莲花坞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在小船飘远之后,虞夫人便持着长剑,退回莲花坞大门里去了。
两人奋力狂挣,紫电几乎深陷进骨肉之中,可是,依旧纹丝不动。
江澄喉咙里发出疯子一般的怒号,边挣边道:
江澄还不断!还不断!断啊!断啊!
魏无羡刚刚被紫电抽了十几鞭子,现在还浑身发疼,忍痛道:
魏无羡江澄,你先冷静。虞夫人对上那个化丹手,不一定输。刚才她不是还牵制住那个温逐流了吗,而且千离还在呢……
江澄咆哮道:
江澄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就算杀了温逐流,王灵娇那个贱人已经发了信号,万一温狗看到了大举派人来围堵我们家呢?!
魏无羡忽然道:
魏无羡江叔叔!是江叔叔回来了!
果然,江面上驶来了另一艘船。
江枫眠站在船头,船上还侍立着五六名门生。他正望着莲花坞的方向,衣袍随江风猎猎。江澄叫道:
江澄父亲!父亲!
江枫眠也看见了他们,微现讶异之色,一名门生微拨水桨,他的船只便靠了过来。
江枫眠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道:
江枫眠阿澄?阿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莲花坞这群少年经常玩一些稀奇古怪的游戏,满面血污地趴在水里扮浮尸都是常事,因此,江枫眠并不能立即确定他们是不是在进行什么新的游戏,还未觉察事态严重。江澄高兴得眼泪都落下来了,又急又慌地道:
江澄父亲,父亲快放开我们!
江枫眠这是你娘的紫电。紫电认主,怕是不肯让我……
他说着用手去碰了碰紫电,岂知,刚刚碰到,紫电便很是温顺地收了起来,瞬间化为一枚指环,套上了他的一只手指。
江枫眠立即怔住了。
紫电是虞紫鸢的一品灵器,以虞紫鸢的意愿为第一指令。紫电可以认多位主,但是是有次序的。虞夫人为无可争议的第一级主人,她发出的指令是捆住江澄,直到安全为止,因此江澄虽然也是主人,却无法挣脱它的束缚。
不知在什么时候,江枫眠被认定成了顺位第二的主人。在他面前,紫电认为是安全的,因此松了绑。
可虞夫人从未说过,她让紫电也认江枫眠为主了。
江澄和魏无羡总算分了开来,扑向两边。江枫眠道:
江枫眠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会被紫电绑着坐在船里?
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江澄抓着他道:
江澄今天温家的人打到我们家来了,阿娘跟他们起了争执,跟那个化丹手斗起来了!我怕阿娘要吃亏,有人放了信号,待会儿说不定还有更多敌人。父亲,我们快一起回去帮她!快走吧!
闻言,那五六名门生都为之动容。江枫眠道:
江枫眠化丹手?!
江澄是啊父亲!我们……
话音未落,紫光一闪,江澄和魏无羡再次被缠住了。
两人又以之前的姿势,跌坐回船上。江澄愣了愣,道:
江澄……父亲?!
江枫眠我回去,你们两个离开。不要调转方向,不要回莲花坞。上岸之后,想办法去眉山找你姐姐和祖母。
魏无羡江叔叔!!!
震惊过后,江澄发疯般地踹着船舷,踹得船身摇晃不止:
江澄父亲放开我!放开我!
江枫眠我回去找三娘子。
江澄我们一起回去找她,不行吗?!
江枫眠定定看着他,忽然伸手,在半空中凝滞了一下,这才缓缓摸了摸他的头,道:
江枫眠阿澄,你要好好的。
魏无羡江叔叔,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他不会好的。
江枫眠把目光转到他身上,道:
江枫眠阿婴,阿澄……你要多看顾。
江枫眠对了千离呢?
魏无羡他还留在那里。
江枫眠什么?
他又回到了那艘船上。两船擦肩而过,渐行渐远,江澄绝望地大叫道:
江澄爹!!!
莲花坞
千离此前一直呆在他的房子里,准备着自己之前计划好的行动,待他从房间里出来时,虞夫人已经奄奄一息,江枫眠也是惨淡不堪。
因为温狗就在旁边,千离没办法出面救下二人,只得看着王灵娇想要出手打虞夫人,被温逐流制止,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本应该已经离开的云梦双杰。
这艘小船顺水而下,不知过了多久,紫电忽然松了下来,化为一枚银色的指环,戴在江澄手上。 两个人喊了一路,嗓子早已嘶哑,松绑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往回驶去。没有船桨,便用手逆着水流划往回划。
虞夫人说抽他的这一顿,能让他半个月都好不了,可魏无羡此时却觉得,除了被抽过的地方还是火辣辣、刺麻麻的疼,行动并无大碍。他们卯着一股濒死般的劲儿,拼命地划。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徒手把船划回了莲花坞。
此时已是深夜。
莲花坞大门紧闭,大门之外,灯火通明。粼粼的水面上流动着碎裂的月光,还有几十盏做成九瓣莲的大花灯,静静地漂浮在码头边。
一切都和以往一样。
可就是因为和以往都一样,才更让人心中不安到痛苦。 两人远远地划到湖心便停住了,泊在水中,心脏怦怦狂跳,竟然都不敢靠近码头、不敢冲上岸去看个究竟、看看里面到底是怎样的情形。
江澄眼含热泪,双手双腿都在哆嗦。半晌,魏无羡道:
魏无羡……先不要从门进去。
江澄胡乱点了点头。两人悄无声息地把船划到了湖的另一边。那边有一棵老柳树,根在岸边的泥土里,粗壮的树干斜着生长,横在湖面上,柳枝都垂入了水中。以往莲花坞的少年们常常顺着这棵柳树的树干,一直走到它的树顶,坐在那里钓鱼。
两人把船停在这棵老柳的垂须之后,借着夜色和柳枝的掩护上了岸。 魏无羡往常是翻惯了墙的,他拽住江澄,低声道:
魏无羡这边。
江澄现在心里又惊又怕,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跟着他贴墙而行,潜伏了一段,悄悄爬上了一处墙头。这个地方上有一排兽头,窥看十分得宜。从前都是外面的人偷偷攀在墙头看里面的他们,如今却是他们偷偷地窥看里面。 魏无羡探头朝里望去,一颗心立刻沉了下来。 莲花坞的校场上,站满了一排又一排的人。 这些人全部都身穿炎阳烈焰袍,衣领衣襟和袖口的火焰纹红得血一般刺目。 除了站着的,还有躺着的。倒地的人已经全都被挪到校场的西北角,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一个人背对他们这边,低着头,似乎正在察看这堆不知是死是活的江家人。
江澄还在疯狂地用目光搜索虞紫鸢和江枫眠的身影,没有,没有。魏无羡的眼眶却瞬间湿热了。 这些人里,他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形。
他喉咙又干又痛,太阳穴犹如被铁锤砸中,周身发冷。正想仔细看看,趴在最上面的那个瘦瘦的少年是不是六师弟,忽然,站在西北角、背对着他们的那个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转过身来。 魏无羡立刻按着江澄低下了头。
虽然他避得还算及时,却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 那是个与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五官清秀,眼珠漆黑,面容苍白。虽然身上穿着炎阳烈焰袍,却没什么强盛的气势。看太阳纹的品级,应该是温家的哪位小公子。
魏无羡的心吊了起来:
魏无羡被看到了?趁现在立刻逃?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