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夫人紫衣飘飘地行来,金珠银珠仍是一身武装,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江澄阿娘,温家的人来了,六师弟被他们抓了!
虞夫人你们喊那么大声,我在里面都听到了。这有什么,是抓走了又不是杀死了,这就又急又恨跺脚咬牙的,你还像个未来宗主的模样吗?镇定点!
她说完,转身面对校场之前的大门。十几名身穿炎阳烈日袍的温家修士鱼贯而入。这些修士身后,一名彩衣女子款步轻摇地迈了进来。
这女子身姿婀娜,容貌妩媚,眼送秋波,唇如烈火,嘴皮上一粒细小的黑痣,倒是个颇为出色的美女。只是周身钗环璨璨,仿佛恨不得把一个首饰铺子和贵人对她的宠爱都穿在身上,很是跌品。正是上次在岐山被千尘雪完虐的王灵娇。
王灵娇抿嘴一笑,道:
王灵娇虞夫人,我又来啦。
虞夫人面无表情,似乎觉得跟她多说一句话都脏了自己的嘴。王灵娇走下了大门的台阶,虞夫人这才道:
虞夫人你抓我云梦江氏的子弟做什么。
王灵娇抓?你是说刚才在外边抓的那个吗?这个说来话长。我们进去坐下后再慢慢说吧。
一个家奴,没有通报,没有请求登门许可,便进了其他世家的大门,还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要求登堂入室,“坐下后再慢慢说”。虞夫人的脸色越发冷肃,戴着紫电银环的右手手指轻轻抽了两下,白皙的手背青筋微起。
虞夫人进去坐下说?
王灵娇当然。上次来下令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坐一坐,请吧。
听到“下令”二字,江澄冷哼一声,金银双姝也微现怒容。可这个王灵娇是温晁身边得宠的红人,眼下是不能得罪她的。是以,虞夫人虽然满面讥嘲冷笑,满腔阴阳怪气,却仍是道:
虞夫人那好,你进去吧。
王灵娇嫣然一笑,果真就进去了。
然而,她说要进去坐,却没急着坐,而是在莲花坞里兴味盎然地小转了一圈,四处发表意见:
王灵娇这莲花坞还不错。真大,就是房子都有些老旧了。
千尘雪(小声)你特喵当这是潮流馆吗?
是的没错,千尘雪开启了他许久未开启的吐槽模式,用仅有江家人能听见的声音默默逼逼着。
王灵娇木头都是黑漆漆的,这颜色真丑,不鲜亮。
千尘雪你特喵当这是染坊吗?
王灵娇虞夫人,你这个主母可当得有些差劲,都不知道布置打理一下吗?下次多挂些红色的纱幔吧。那样才好看。
千尘雪特喵又不是给你看的,你挑个屁!
她沿路走,沿路指指点点,仿佛这里是她的后花园。虞夫人的眉头抽动不止,看得魏无羡与江澄都怀疑她随时会暴起杀人。不过,千尘雪的吐槽虽然使他们有些吃惊千尘雪的“破相”,但还是逗笑了,一个个努力的憋着。
指点游览完毕,王灵娇终于坐到了厅堂之上。没人邀请谦让,她自顾自地坐了首席,坐了一会儿,见无人来侍候,皱眉拍桌,道:
王灵娇茶呢?
千尘雪你特喵爱说说不说滚!事情真多!
龙套噗!
王灵娇大胆!怎敢对我无礼!
没错,有一个人实在憋不住了,就笑了出来。
但却被虞夫人打断了。
王灵娇虽然周身珠光璀璨,言行举止却毫无家教礼仪可言,丑态百出,一路看下来,众人也见怪不怪了。虞夫人在次席落座,宽大的紫衣下摆和袖摆散开,越发显得腰肢纤细,姿势美观。金银双姝在她身后侍立着,嘴角边带着浅浅的讥笑。银珠道:
龙套没有茶。要喝自己倒。
王灵娇美目圆睁,惊讶道:
王灵娇江家的家仆从来不做事的?
金珠道:
龙套江家的家仆有更重要的正经事做,这种端茶送水之事不需要旁人代劳。又不是残废。
王灵娇打量她们几眼,道:
王灵娇你们是谁?
虞夫人我的贴身侍女。
王灵娇轻蔑地道:
王灵娇虞夫人,你们江家真是太不像话了。这样可不行,连侍女都敢在厅堂上乱插嘴,这样的家奴在温家是要被掌嘴的。
魏无羡心道
魏无羡说这话的你自己不就是个家奴。
虞夫人八风不动地道:
虞夫人金珠银珠不是普通的家仆,她们从小就待在我身边,从不侍候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掌她们的嘴。不能,也不敢。
王灵娇虞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世家之中,尊卑当然要分的清清楚楚,这才不能乱了套。家仆就要有个家仆的样子。
虞夫人却对那句“家仆就要有家仆的样子”深以为然,看了魏无羡一眼,竟颇为认同,傲然道:
虞夫人不错。
随即又质问道:
虞夫人你抓我云梦江氏的那名子弟究竟做什么。
王灵娇虞夫人还是和那小子划清界限为好。他包藏祸心,已经被我当场抓住,扭送去发落了。
虞夫人挑眉道:
虞夫人包藏祸心?
江澄忍不住道:
江澄六师弟能包藏什么祸心?
王灵娇我有证据。拿来!
一名温家门生呈上来一只风筝,王灵娇抖了抖这只风筝,道:
王灵娇这就是证据。
魏无羡嗤笑道:
魏无羡这风筝是个很常见的独眼怪,算什么证据?
王灵娇冷笑道:
王灵娇你以为我瞎吗?看清楚了。
她那双涂着鲜红丹蔻的食指在风筝上比划来比划去,振振有词地分析道:
王灵娇这风筝是什么颜色?金色的。独眼怪是什么形状?圆形的。
虞夫人所以?
王灵娇所以?虞夫人,你还没发现吗?金色的,圆形的,像什么?——太阳!
在旁人的瞠目结舌中,她得意洋洋地道:
王灵娇那么多种风筝,为什么他一定要做成一只独眼怪?为什么一定要涂成金色?他做成另外一个形状不好吗?为什么不是别的颜色?难道你们还要说这是巧合吗?当然不是。这个人一定是故意的。他射这样一只风筝,其实是在借机暗喻‘射日’!他想把太阳射下来!这是对岐山温氏的大不敬,这还不是包藏祸心?
看她一个人自以为机智、牵强附会地表演了一番,江澄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道:
江澄这风筝虽然是金色的圆形的,但是跟太阳差了十万八千里,到底哪里像了?根本半点不像!
魏无羡那照你这么说,橘子也吃不得了。橘子不也是金色的、圆形的?可我好像看过你不止一次吃过吧?
王灵娇狠狠一眼剜向他。虞夫人冷冷地道:
虞夫人所以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风筝?
王灵娇当然不是。我这次是代表温家和温公子,来惩治一个人的。
魏无羡心中咯噔一声。
果然,下一刻,王灵娇指向了他,道:
王灵娇这个小子,在暮溪山上,趁温公子与屠戮玄武奋勇相斗的时候出言不逊,多次捣乱,害得温公子心力交瘁,险些失手,连自己的佩剑都损失了!
听她颠倒黑白、信口胡编,江澄气得笑出声了。魏无羡则想起了今早出门的江枫眠,心道:
魏无羡他们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来的。或者根本就是故意把江叔叔引出去的!
王灵娇还好!天佑温公子,纵是他失了佩剑,也还是有惊无险地拿下了屠戮玄武。可这个小子,实在不能姑息!我今天来就奉温公子之命,请虞夫人严惩此人,给云梦江氏其他人做个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