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开眼界

为了配上云梦弟子参加围猎的水准，我不得不开始出入校场，与诸子弟一同练习射箭。

我揣度着江澄最后对我说的话，意思是，完全看我的实力如何。

由此，我便开始了急训。第一天上马，却不像是初次骑马，身下的马听话的要命，我让往东，它不敢往西。

我于是射放飞的鸽子，它们竟自己撞上我射出的箭那般，一射一个准。在场的男修女修不知何时渐渐围观过来，每中一箭，他们便鼓掌，无一不惊叹：“胧月姑娘好生厉害。”说得我脸胀发热。

但是射其他移动靶子就没那么顺利了，于此我是个普通菜鸟。

好在最后选拔时，江澄给予了我通过。江九歌平素本擅长骑射，却连着几日发挥失常，遗憾与这次围猎擦肩而过。结果是包括我在内的二十九名修士和江澄，来到了此次举办围猎的场地——云梦山。

云梦山介于兰陵与云梦地界的中间，与清河更为靠近，绵延数百里，层峦叠嶂，浩浩荡荡。深处山势峭拔，更有碧溪幽谷、峭崖飞瀑、水帘仙洞，当真是一座浑然天成、鬼斧神工的云梦仙境。

在来之前我于书中查阅，传闻云梦山有一“洗剑池”，可以洗去仙剑沾染的晦气与血气，净化剑灵，炼化法宝，只是至今仍未被大多数人发现，神秘非常。

此次猎场是江澄选的地方，兰陵出人力筹办。据说此山风水极佳，可凝聚天地灵气，因此诞出不少奇珍异兽，只是人际稀罕，据说里面更有许多平时难得一见的鬼怪山精，因此这场云梦山围猎里，众修士们早已个个兴奋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江澄今天兴致似乎也不错，一改前几日伏在案台前的黑脸。今日他换上一身紫色轻甲，骑着黑亮神气的骏马，昂首挺胸等着前面的骑阵入场。我则换上女修轻甲，平日半散的青丝在脑后高高束起，身上好不自在，不太适应这种硬邦邦的鳞片组合在一起的着装。

我以云梦江氏的客卿身份骑着黑鬃骏马等在队伍前方，与江澄并行，所以将前方广场上的形景一览无余。

前方视野开阔的观猎台上不仅人声鼎沸，被观猎台团团围住的场地当真是花雨一般的世界，这边等候的队伍都能闻见飘来的阵阵香风。

金凌穿了一身白底金纹轻甲从前面的队伍里抽身，勒着马哒哒哒溜到他舅舅面前，狐疑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番，与江澄打了招呼。

江澄将我不咸不淡地介绍给他，我对金凌点头微笑。随后舅甥俩攀谈起来，我则满耳都是前方广场上沸腾的喧嚣，听不清他们在谈什么。

待云梦骑阵入场，置身其中，我体会到了何为乱花渐欲迷人眼。只见漫天花雨落向我身边这位面不改色的宗主。偶一抬头，发现也有姑娘对我微笑掷花，我展颜挥手回应，掷来的花更多了些。

这边被花雨迷了眼，身边倏忽有白衣修士骑骏马贴身飞过，溅起地上散落的芬芳花瓣，沿着他飞过的路径纷纷起舞，犹如马蹄生花。

此等盛景，如史册上记载的不差分毫，看来年年举办围猎都是如此，花为群英而璀璨。

走过广场，猎场入口架在一面被幽静山谷环绕的水潭上，皆为人工用木板铺就。从地面延伸到水潭上的宽阔甬道尽头立着一排靶子，靶子后面七条甬道分散开来，通向云梦山深处。山涧尽头的峭崖上有一飞瀑如银末飞溅，激荡的回响宛若为勇士高歌。

将观众上空的气氛推进空前绝后的境地的非姑苏蓝氏骑阵莫属。他们的人刚射出一道漂亮的飞箭，正中红心，引起后方观猎台排山倒海的掌声，里面一穿着白衣却未佩戴抹额的公子忽然回过头，向刚进入靶场的云梦队伍张望。

我眼力不错，仔细一瞧，那人竟是我入世睁眼见到的第一人，魏婴，魏无羡。

他明显也看见了我，怔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过来搭话，他身后我见过的另一位面若霜雪的公子射完箭后，他还是转身策马，随那人率先从一道入场了。

这似乎是金凌第一次以宗主身份参加围猎，不知是否因为心里紧张，我观察到他拉弓时的手极其细微抖动一下，射中了第二道，他咬唇啧了一声，随即收弓御马入山。江澄射中了红心，我射中了第四道。除了部分修士随江澄而去，云梦大部分弟子都在四道或五道。

我与诸云梦弟子除了近几日在校场上练习射箭外，从未与他们讲过话，更难谈有什么交集，顶多与外来的小童坐成一排，托腮看他们练剑。

穿梭在将我们笼罩于昏暗环境下的浓绿森林里，队伍里的人们悠闲骑马聊天，我走在最后，完全被山里空灵的回响吸引住了。

那仿佛是天外来音，好多种声音聚在一起低语，却不会扰乱人的心智，只想再仔细多听一听。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我随便拉住身旁一名新来的男修道。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扯起嘴角讪笑：“没，没有啊…我只能听到你和他们的声音，你幻听了吧，不要吓我。”他慌忙环顾周边深邃而幽静的山林。

不得不承认，自从记忆与灵力逐渐恢复，我的身体也开始发生新的变化。例如听力、眼力空前的好，如今还能听到这些奇妙的声音。

骑阵最前面的一些女修前后马蹄挨着马蹄，正嘁嘁喳喳说话，其中一位感叹：“这里景色真好！可惜九歌这次没来，她要是能参加就好了。

另一位咂嘴：“你让她来做什么，她最近老是神经兮兮的，你说她不会趁我们不在乱翻我们东西吧。”

“不会吧！她！你莫要乱说，她要是在这，说不定会怀疑是你偷她东西哟！”第三位说完话，眯起细眼掩唇一笑。

一直没说话的女修安静低着头，似是在想些什么。

“九歌最近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临走的前一天，她悄悄和我说有人动过她的弓。”

前面说话的两位交换了个眼神，回头的那人望见我后，敛色低声道：“别说她了，我们快些走。”

那几人正是上次在房间里见到的那一伙，虽听不太懂她们交流的内容，却能辨别声音里的真情假意，亏她们还住在同一屋檐下，竟在人背后胡诌乱道。

我摸腮沉吟，江九歌的确很少向我提及令她烦恼的事，看来回去得好好问她。

我们一字排开前行了一会，上方隐约传来一些轻微风声，我猛抬头，把身边那位战战兢兢的小兄弟吓了一跳，“天上怎么了？”他刚说完，旁边几位修士也跟着抬头，默然凝望，忽而瞳孔紧缩，大喝一声：“快拉弓！是魑魅！”

只见天上数团黢黑的瘴气发出刺耳的尖叫直冲而下，我连射出两箭，愣是擦着边缘飞出。一魑魅直接冲到我眼前，而身旁那位小兄弟早已晕厥到口吐白沫，眼看要直着脖摔下马，他身侧一修士眼疾手快扶住，反手拔出仙剑利落地解决了这丑不拉几的东西。

“果真是奇山，魑魅我以前只在书上见过，据说只有在山林异气里才得以一睹。”这位勇敢的兄弟长呼一气，收好配剑。

“突然出现，真是吓死我了——”其他女修抚着胸口道。

骚乱的队伍将将停歇，我们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一众惊魂未定的年轻修士滴着冷汗缓缓回头，皆因其不明的来势汹汹者震惊不止。我听到了不祥之音，只得猛拉缰绳，大叫一声：“快跑——”

那是比牛还要大的野猪红着眼横冲直撞而来，闪着寒光的獠牙将拦它去路的树木拔根而起。

众人当即五零四散。待我注意到时，竟发现自己身旁空无一人。我独自策马，发了疯似地飞奔，而那疯狂的野猪还在我身后穷追不舍。

老娘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猪兄你如此奋力吗！这野猪似乎受到瘴气的影响，我竟听不到它的声音。

“快伏下！！！”

前面灌木从里蓦地转出一骑在马背上的人影，未看清来人，我率先听从他的命令猛趴下身，一道锋利的羽箭贴着耳侧破空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