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蓝湛,你快来看。”
这是我意识苏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然后我便抻开腿脚,猛折腾起来。
“它醒了,它要破壳出来吗?要不要我帮它一把?” “最好不要。此为它必须经历的第一道劫难,旁人不宜莽撞插手。”
“唔…好吧,哇,是四脚兽,还毛茸茸的。通体都是白色,是白虎吗?可我曾未见过从蛋里钻出来的老虎啊?”
废话,本灵兽是讹兽的后代,怎能与那些凡尘俗物相提并论?即便是白虎那厮,也与本灵兽的祖先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过,这两个人的声音蛮好听的。
感到一双温暖的手将我从暖和的壳里提起,外界的空气冷不防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魏无羡将仅两个巴掌大的白虎——先称之为白虎,用块黄色棉布层层裹起来,只露出一个雪白的小脑袋,然后放在膝上。
“它还没撑开眼。咦?蓝湛你看,它额前还有一点朱砂…这是什么花纹吗?有点像是莲花。”
“很像九瓣莲。”蓝忘机在旁边补充。
魏无羡笑了笑,“倒是和云梦江氏的家纹有几分相似。欸,不如我们将它送到莲花坞吧?江澄不是挺喜欢养这些东西的?你看我总要外出和小朋友们夜猎,你也时不时要回云深不知处,可能没有功夫照顾它了。”
蓝忘机略一沉吟,淡淡附议:“也好。”
莲花坞?是哪?
三日后我睁开眼,睁眼看到的第一人,是个穿着黑衣的俊俏男子。
我浑身被裹了个紧实,被他抱在怀里,他不经意低头间发现我在看他时,很是兴奋地睁大了眼。
“蓝湛!它睁眼了。你看,它的瞳色是不是跟你很像?”说完,他扭头对那白衣男子露出一脸傻笑。
我打了个哈欠,扭过身,稍微从棉布里蹭出来一些,前腿搭在抱着我的人的手臂上。
醒来后没进过食,干瘪的肚皮里面甚是空虚,所以对空气里飘来的一切香味都很敏感。
时值傍晚,暮云烧遍天空,街道上有许多小商贩此起彼伏地叫嚷着,在袅袅腾起的热气后匆匆忙碌。但他们的声音一点也不吵,还富有一种独特的韵律,毫无痕迹地融进热热闹闹的傍晚街头。
眼前的景色在不断变幻,我懒懒地半睁半闭的眼,终于为涌入眼帘的景色而毫无保留地撑开。
因为眼前的景色,真的是太美了,但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我们踏着青石板路,从两边的接天莲叶无穷碧中穿过,碧绿的根茎与荷叶在风里招摇徐徐摆动,水中芙蓉已经有些困意,都半阖半开着,但我似乎能感受到她们对我们的到来而展现的轻轻笑意。
“你来做什么?”江澄从木案里抬起脸,声音冷冷的,放下手里的账本,搁在另一摞高度几乎与他的脸平齐的账本上。
他脸上没什么好气,我开始担心自己以后在这里的生活。
书房外一条木廊与地面隔着一定高度。魏无羡背身坐在门口,“你看我给你送来了什么。”然后笑嘻嘻地将我平放在房间里的榻榻米上。
终于得了自由,我钻出包裹,伸了个懒腰,微微睁大了眼,瞅向紫衣男子的脸。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我几眼,没有很高兴,但也不是厌恶,所以我大着胆子迈出几步,开始探索这一片小天地。
但这个房间里很无趣,摆了几只一点也不鲜艳的落地花瓶,墙上挂着一两副黑墨山水画,剩下的放眼望去都是书,摆满了几个书架,除了书就是账本。
江澄起身走出书房,和魏无羡说了好一会,那语气我以为是吵架了,便好奇地探出房间。只见那个叫魏婴的说:“反正我们没空照顾它,你要是也没空的话,那它只能可怜巴巴地被饿死了,它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你这里地方大,随便找个人都能照顾这小东西,你看它那么小,又那么可怜。”
他说的没错,本灵兽真的很饿。我转到木案前,想看上面有没有什么食物,但我现在个头太小了,前爪只能够到边缘。不料木案向前一滑,眼前那一层小楼高似的账本因惯性向我倒来,噼里啪啦砸了我一身。
我苦不堪言地喊痛,到了嘴边都是“唔唔唔”要么就是“嘤嘤嘤”……
话说,我既然能听懂人的语言,自己怎么也应该会说话啊。
一只手将我从杂乱的账本堆里提起,叫江澄的紫衣男子单手提着我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但目光落在我的额头中间时,竟露出几分轻笑。
他一手圈住我,温暖的大手一下一下摩挲我的脑袋,掌心是那么的温暖。
“走吧,先带你找点吃的。”
唔…好好闻的莲花香味啊,但此刻荷塘里的睡莲都已经完全合上了花瓣,这一股股淡淡的莲花香……是从江澄身上传来的。
来到另一个房间,里面木桌上摆满了各色食材、干果、点心等等。屋子里的仆人纷纷迎上来恭敬道:“江宗主。”
江澄淡淡“嗯”了一声,让那些人各忙各的,他自己随便从盘子里搜刮一些点心,递到我的嘴边。
可本灵兽不吃这些,也不能吃,虽然闻着很甜很香。
他见我别过头,气笑了,“哟,还会挑食。” 他气归气,但还是又找来了一些水果摆在我面前。
我遁着气味,咬了一口鲜嫩欲滴的桃子,然后捧起桃子大吃特吃起来。
我心满意足舔了舔嘴巴,蹲下来舔前爪,江澄又将我抱起,带我转出了厨房。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如刚见面时那么僵硬,疲惫的眉头也舒展开许多。
“给你起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这么喜欢吃桃,叫你小桃如何?”
什么鬼名字!按在本灵兽身上都嫌掉价!
我张口就对眼前白嫩的手叼了一口。 江澄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指头细长,看起来很秀气,但右手的掌心里磨出了一层茧子,温暖而厚重,大致是经常用剑而磨出来的。
“嘿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咬我!”江澄竖起两道眉,我眼巴巴扭头望他。
他看着我的眼生气的表情松懈了几分,末了勾起一边嘴唇:“小家伙这么有脾气,不错,有气势。”
他信步前行,房檐外的皎洁的月亮如玉盘高挂在夜空。
“今日正是满月,不如就叫你月儿吧。”
月儿?倒还可以,合我心意,我满意地“嗷呜”前腿扒上江澄的前襟往上蹭,毛皮似乎蹭到了他的脸,惹得他 “哈哈”直笑,心情甚好。
我前爪搭在他肩膀上,望见了他身后满园的睡莲,在洒下洁白粉末的月光里寂静无声。
他一直,都是孑然一人,住在这偌大的莲花坞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