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那位贵小姐醒了。
她服过一次药,面色有所好转。
先前的她,虽脸色煞白,唇色毫无,可从那墨黑弯弯的柳叶眉,那小巧挺翘的鼻子,和那如同精雕细刻而出的轮廓,便不难看出,她是个世上难得的美人。
现在再一瞧,果不其然,那对如秋波的眸子,即便是因风寒褪去了几分灵动,却还是那样的勾魂摄魄,眼底好似藏了一片明媚如新的春色。
“劳烦你了。”贵小姐掩着口鼻轻声道,随后伸出另一只手给白安颖把脉。
白安颖对她这个动作十分反感。同样是人,不过身份不同,便这般嫌弃,实在高傲,着实浪费了这样惊人的美貌。
不管是把脉,询问状况,还是交代事情,白安颖至始至终都是板着脸,直到她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准备离开房间,那位贵小姐才叫住她,“白姑娘,将你留下,实在是抱歉,若是你需要帮忙,尽管同我讲。”
白安颖一愣,有些不解。
“费用我会出多三倍,你就不要不高兴了。”她憔悴的面庞,挤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让人好生怜惜。
白安颖微微一笑,道,“姑娘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累罢了。”
“那便好,既然你累了,那就快些回房休息吧。”她吩咐身旁的侍女,轻声道,“湘儿,你送一下白姑娘吧。”
还没等湘儿回应,白安颖便抢先说道,“不用了,就在隔壁,我还会迷路不成。”
“白姑娘真是风趣,那我也不勉强你了,你早些歇息吧。”
即便白安颖走到了门口,那贵小姐还是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好似生怕自己一沉下脸,就会给别人带去不好的情绪。
白安颖回到房间,突然觉得,刚才她挡着口鼻,应该是怕把病情传染给别人,她对身边的侍女讲话也是那样。
“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
半夜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白安颖倏地睁眼,随便抓了件衣服披在肩上,便去门口探听。
湘儿的声音传入白安颖的耳中。
“你们得看好了,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珍宝,若是有一点点损坏,你们提头来见。”湘儿语调虽不高,却自成威严,惹得那几个男子连连应声。
“尤其是上面的黄檀匣子,里面都是极为珍贵的药材。”
一听是珍贵的药材,白安颖两眼发光。
不知是为何,入了城南药铺后,见到那些千奇百怪的药材,白安颖就格外感兴趣,恨不得所有的药材都为她所用,这种想法在她成为大夫后越发强烈。
若是谁家新得了什么稀奇的药材,她定是第一个上门拜访去端详,这次自然也不可能会少了她。
白安颖不知从哪搞来了一套黑衣,穿上后活生生的一黑衣人,像极了那飞檐走壁的杀手。
这么打扮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迷惑别人。若是没被发现,自然是极好的,若是被发现了,她穿着身黑衣,谁认得出她是谁。
待屋外安静了,她那颗好奇的心便按耐不住了,手足蠢蠢欲动。
隔壁第二间,便是他们存放珍品的房间,共三个人看守,这是白安颖方才偷听得知的。
她爬出窗外,踩着空间不多的落脚地,屏息凝神地向隔壁快步行去,生怕自己一吸气就掉到楼下。
从半开的窗户望进房内,果然如白安颖所推测,两个人在门口,一个人在屋内,屋内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他立在一堆木箱旁,腰板挺得老直,完全没有半分困意。
看来等他睡着是不可能了。
楼下是花院子,但也植了不少树,有棵便在眼前,离她不过一米远,若是树在茂盛些,叶枝能够探进窗口。
白安颖抬脚跨到树上,试着爬到另一端屋内看不到的树枝上,树干足够粗壮,将她娇小的身子完全挡住。
这就好办了。
白安颖折下一条较长的细枝,朝窗棂上敲了几下,果不其然,屋内传来了脚步声。窗子打开了,那壮汉四处张望,并未见到什么,便猜想是鸟虫在作祟,没太在意,返回屋中。
随后,白安颖从方才见到的鸟窝里抓起了那只冻死的鸟,不停的揉搓着它的小小的身子,终于有了些热感。
她看向放在上面那个较小的匣子,只是普通的檀木,并非黄檀,她便放心。
她将手中的鸟砸向了那木匣子,连带鸟一同掉到地上,闹出这样的动静,壮汉吓了一大跳,转过身便看到了地上的小箱子,以及脚底的雏鸟。
屋外的两人也被惊动,连忙进来,了解情况后,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白玉埙,好在箱内的构造是按照这埙打造的,是将它固定好的,便没多少损坏。
三人自然是心惊胆战,若是有一点点损坏,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们将手在衣服上胡乱擦拭后,小心捧着玉埙到烛灯下仔细观察,白安颖见人都被只开了,便趁机钻入屋内,一眼便看到了显眼的黄檀匣子。
仿佛空气都凝结住了,白安颖蹙着眉头去打开那匣子,见没发出任何动静,便放下了心。她一面观察着那三人的动静,一面去看箱中之物。
箱子内分为六个小空间,白安颖一味一味药去翻看。
枯渗草,疆芊,姒丘余果,檀姜……
原来疆芊和姒丘余果也是名贵药材啊。
除了两味草药,其余的都是她从未见过的药材,没让她失望,可不知为何,她没有半点喜悦的感觉。
他们窃窃私语间,白安颖见房门上映着一抹高挑的身影,她便猜到那是湘儿,只是她没想到湘儿动作这么快。
在湘儿开门之际,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去,白安颖便趁机躲出了窗外。
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用树枝引他开窗,方便进出,鸟冻死这种事随处可见,没什么稀奇,自然就不会引起他们怀疑,何况他们的注意力更应该在箱子上,屋内陈设简单,灯都只有一盏,他们只能在灯下查找玉埙是否损坏,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引来湘儿,而锦香一定是还陪着她家小姐,便可以利用湘儿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只是她忘了一件事。
白安颖见湘儿火冒三丈地训教着那三个人,便探身将地上的鸟儿拾起,鸟离得太远,她费了挺大劲才捡回它,却没想临走时撞到了窗门的支撑,窗子砰的一声关上了。
白安颖心中一颤,险些脚底踩空,心狂跳不止。
屋内的训斥声停下,却没响起匆匆的脚步声,白安颖猜想,湘儿如此精明警惕的人,应该不会在未知危险程度的情况下贸然开窗。
只要我踏出的脚步再大些,再快些,就可以!
白安颖倏地折下一支树枝,捅破了窗纸施力推进去。
“小心!”
白安颖趁机离开。
有人发现了端倪,叫道,“是树枝!”
他们连忙打开窗,见窗外空无一人,便到后花园子去寻。湘儿先是跑去贵小姐房中,见贵小姐没事,向她简单说明了今晚的事情便去寻客栈老板。
只是白安颖忘了一件事。
隔壁虽没点灯,却不一定是没有人住。
方才逃脱,刚经过窗子,窗门便倏地打开,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扯入屋中,若不是刻意控制,也许她会叫出声。
屋内一片漆黑,黑暗之中,她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一点声音,耳边只有她砰砰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屋内,是那样清晰。
待屋外湘儿的身影跑过,她才靠着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将空气都吸入肺腔。
她看清了拽他入屋中那人的面貌,顿时惊愕,那是一张令她不敢置信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