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许久,俯瞰而视,雪幕里分外醒目的鲜红正缓缓地向前行去。
四四方方的小匣子,前后都柱有四根木杠,好似皮影戏里,控制着纸人举动的木杆子。仔细一看,匣子前后都有许多黑白的小点,也是这些小点,不知要将红匣子引去哪。
小点一个踉跄,似乎是被藏在雪幕里的石子羁绊住了,引的匣子一阵颠簸………
当白安颖有意识时,是脑袋再一次受到猛烈的撞击,疼痛将她从无意识的世界里带出。
她睁开眼,视线却被一片红色挡住,她想将头上的东西扯下,却发现双手双脚都被死死地捆住,动弹不了。
这让她有些恼怒,费了许大劲,扒在脑袋上的布终于掉落于地,发出了噼里啪啦珠子碰撞地面的声音,白安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喜帕吗?
看着自己一身凤冠霞帔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顿时怒火在她心中燃燃烧起。
詹月淇,你是有多着急你儿子?我被车撞了,你不叫救护车,反而搞这种这么大阵势的婚礼,脑子没病吧!
詹月淇!
霎时,白安颖惊愕住了,也没有想到,如同被雷劈了的表情会出现在自己脸上。
她竟然说不出话了!?
缓了许久,她才镇定下来。
詹月淇,你可真狠毒,那杯水里你究竟还放了什么?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弄死你!
花轿一阵颠簸停下了,外界传来窸窸窣窣的刮风声,陌生的声音刮破风声,“你是何人?为何拦着我们的去路!不知道这是喜轿吗?误了吉时你可担待不起!”
“我不仅要误吉时,我还要她。”高亢的声音响起,一字不漏传入了白安颖的耳中,明摆着冲她去的!
这又是什么情况?
白安颖挪着身躯,试图能从垂帘的缝隙中探到些什么,却察觉到,红色的帘布被缝在了轿子口的边缘,不留一丝缝隙。
“什么?”声音略带讥笑,“她?她可是我们秦老爷花重金买来的七夫人,秦老爷,你可惹不起!”
什嘛?七…我七你大爷啊还七夫人!
“我既然敢拦,便说明我惹得起!”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话语中充满了愤怒。
白安颖再次挪动着身体,试图站起来,却直接从坐椅上摔了下去,倒在地上久久不起……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秦老爷,七夫人?难道不是詹月淇搞的鬼?那我这是在哪?我不是被………
难道!
轿外一阵喧嚣,拳掌划破空气的声音分外清晰。
白安颖费力地支起身子,好不容易坐起。
垂帘倏地被掀开,伴随着撕破的声音,白安颖吓的险些又摔下来。
俊朗的面孔印在了她的瞳孔中,他的双眸急促地在她的身上环顾着,似乎在查看她有没有受伤,即刻,他解开了绳子。
“怎么样?没事吧?”他万分着急,双眸含情地看着她,虽着急却犹如清澈湖水,极其温柔,使人陷溺在其中。
白安颖望他那双眼望出了神。
轿外的气愤的声音令她回过神。
“兔崽子,竟敢打我!”
他紧紧抓着白安颖的手,浅笑道,“没事,有我在呢,我带你走。”
随后,他拉着白安颖出了轿子,迎面扑来了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面貌狰狞可畏,与先前的男子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白安颖在踏出轿子的瞬间,见到如此景象,眉头一紧,本能地伸腿踹向那家奴的要害,见他瘫倒在地,疼的面部扭曲,慌忙逃离,那股无需顾及头衔,能光明正大泄愤的解脱感涌上心头。
她笑了。
身旁也发出了轻微的笑声,她立即收回了勾起的嘴角,瞥了他一眼。
本以为这般粗鲁不雅的行为在思想保守的古代,是更遭人唾弃的,却没想这个人非但没有被惊到,反而笑了……白安颖不得不怀疑,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是个怎样的人。
一阵勘察,白安颖发觉周边都是树丛,毫无端倪,于是她将目光移向那男子身后,近十个家奴模样的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与死了别无二般。
男子见她时而看向倒在地上的家奴们,以为她是担心他们,便解释道,“他们只是被我打晕了,你不必担心。”
白安颖将目光折回,并未理会他。她毫不关心那些人的生与死,她只关心此刻的她,在哪。
她抬眸看向头顶的凤冠,想到刚刚踹那粗汉,头上的坠子噼里啪啦争着打她的脸,有多大仇似的………倏地将头上的凤冠扯下,却没想到这破冠子与她的头发缠得这么紧,将她头皮拉扯得生疼,一个激灵,气的她直接将手里的东西砸向花轿,紧接着胡乱抓下了几个发饰丢在地上………
心中不由对结婚一词产生怨恨。
头上仅剩一只簪子时,白安颖的余光注意到他正准备抬起的手,似乎是想帮她取下簪子,但她并没有没理会,而是自顾自地快他一步丢掉了它。
他缓缓收回停留在半空中尴尬至极的手,蹙眉道,“这离玕州城并不远,方才那家仆应该是回去找人了,当下之际是要快点离开这。”
玕州城?
思索之中,白安颖见他又将手伸来,便躲开了。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只怪我没能及时来救你,让你受苦了。”他望着白安颖许久,陌生且警惕的眼神让他顿时意识到什么。
“是你娘对你做了什么吗?”
白安颖紧蹙眉头………
她想离开那个世界,离开对她来说是种解脱,毕竟………
他突然抓住白安颖的肩膀,吓得她险些跳了起来。
“我是易生,你可还认得我?”
白安颖下意识地退后,他的双手像是没了依附,无力地下垂,眼里尽是不敢置信,“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白安颖无奈摇头,她看得出,这令他十分崩溃,但对此她无话可说。
他突然喃喃自语,“总会想起的,一定会想起……”
像是在安慰白安颖,却更像所在安慰他自己。
他并没有沉浸在这个打击中太久,因为他知道,现下最重要的是离开此处。
“我方才在不远处见到过秦高明的人,不能让他们……”
白安颖好似看到了什么,心头一紧,立即拉着他跑了起来。
“在那!不要让他们跑了!”
耳旁划过呼呼作响的风,白安颖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应该就是秦高明的狗吧。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迎面扑来的寒风中参杂着渺雪,略带刺骨的凉意。
这个叫易生的男人,似乎很担心白安颖会被捉走,抓着她的手十分用力,即便摩挲得有些发热,即便险些被脚底的石子绊住,他手中的力始终没有松过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