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叶婉清披着一件外套斜倚在窗边，看天色昏暗，慢慢没了光亮，楼下的路灯亮了又灭，灭了又重新亮起，每当有人经过都要佯装咳嗽两声，让这高级的洋物件儿应声而亮。人为什么活着？她想或许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你还活着。

与其死的悄无声息，不如活得轰轰烈烈，至少得对得起自己死里逃生的运气。趁她现在还没有被陆誉廷完全放弃，为何不利用自己仅剩的价值来让自己的苟活更有意义呢？叶家上下几十口性命不该白白牺牲，她总有一天要弄清楚真相。

老式时钟每到整点都会发出洪亮的“铛铛铛~”的报时声，在这个两层小洋楼里不断回荡，原来夜已过半，叶婉清先前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再看窗外早已漆黑一片，寂静无人。她似乎也有了些倦意，这才慢慢地拉上窗帘、熄了灯。

第二天叶婉清起了个大早，陆誉廷给她的房子里衣服饰品一应俱全，都是最新潮的款式。她挨个儿试了遍，又去街上的理发店里烫了卷发，她五官算不上精致，眉眼也不惊艳，只是淡淡的，平日里白皙的皮肤衬着她的小脸，整个人都显得淡淡的。如今这样一打扮，与平日不同却又别有一番风味，红唇卷发不似那种大美人的惊艳，透过那双清冷的眼睛，给人一种朦朦胧胧，捉摸不透，想一探究竟的“媚感”，果真艳而不俗。

汽车的喇叭声在楼下响起，叶婉清下楼正好撞见陆誉廷走进大门。

“呦，到别人家来也不会提前说一声。”叶婉清看见他并没有很惊讶，只是放慢了脚步，理了理披肩上的毛絮，略带戏谑地道。

陆誉廷看着她的打扮毫不掩饰地皱眉，打量了半晌，笑着摇摇头：“明天再去买几身衣服吧，卷发不太适合你。”

叶婉清只是稍微楞了片刻，对他的评价并不在意，无所谓的摆摆手,“不必，我觉得挺好。”

陆誉廷也不强迫，他只是觉得叶婉清不必做太多的改变，原来那样也挺好，现在这样倒更加像一个合格的姨太太，看着有些别扭。

他将脱下来的外套递给女佣，随口吩咐道：“今晚我在这儿住，明天带姨太太回陆家，你帮姨太太收拾衣物首饰。”

“啊？”叶婉清忍不住惊呼：“你要在这儿住？”

陆誉廷看着她惊讶的瞪大眼睛，手足无措的样子，十分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有什么不妥？”

好像是没什么不妥，像陆誉廷这样有钱有势的长官流连在各个姨太太家过夜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叶婉清歪着头想了想，皱眉道，“也不是不行，你睡楼下书房，别打扰我就行。”

陆誉廷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故作生气，收敛了眼里的笑意：“住着小爷的房子，还让我睡书房？叶婉清你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叶婉清并不怕他，从抽屉里摸出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喏，那天你亲手给我的钥匙。”

“给你钥匙只是让你出入方便，这房子还是小爷我的。”陆誉廷站起身接过钥匙，翻过去看了看，“嗯，保管挺好。你以后表现不好，这房子我还得没收的。”

“呵！”叶婉清不满地哼了声，“小气！”

陆誉廷低头看着她气嘟嘟的脸，还未卸掉稚气的脸颊红扑扑的，不施脂粉也如清水芙蓉。

见他没有接话，叶婉清继续跟他掰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以后跟着你总不能没有一点好处吧，你这么有钱的一个长官，买一栋小洋楼不就是指缝里露点银子嘛……”说着还不忘斜眼打量陆誉廷的脸色，说不定把他哄开心了就能把房子给她呢。

陆誉廷看着她有些兴奋地带着期盼的小眼神望向他，像极了小时候她絮絮叨叨地问他要糖葫芦，两张相似的面孔重叠，他笑着点点头：“继续说。”

叶婉清咬咬嘴唇，眼里秋波微转：“这套房子就当是……就当是我跟着你的聘礼？”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她解释道，“总得让我有一个……”

“好”陆誉廷没等她说完，点点头答应了。

“啊？”叶婉清不可置信地眨巴眨巴眼睛，这么容易被说服？这套房子可值不少钱，地段也是好地段，要是卖了她这辈子绝对吃喝不愁，叶婉清心里偷乐，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陆誉廷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在半空中停顿，终于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把手插进口袋，“我去车上拿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