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陆念之出嫁
陆府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府里上下挂满了红绸,就连院子里的那几棵老桃树也被缠上了红绸,因为陆府的小姐要出嫁了。
自从陆夫人去世以后,陆府便再也不曾有过鲜艳的事物,也鲜少这般热闹过了……
去年陆府唯一的公子成亲,新娘子那边念着是陆桓之为陆夫人守三年孝刚过,便主动提出了一切从简,陆府这边自然是同意的,不过在聘礼上又多加了些,算作陆府对新嫁娘的重视。
原本陆小姐的婚事在陆夫人在世时便早早的定了下来,是京城米家之子,米万钟。可没想到,陆夫人走的甚急,竟是连儿女的婚礼都没来得及参加,这陆小姐又是个拗性子,非要等着自己兄长成家以后自己才嫁人,好在这米万钟对陆小姐也是一片真心,这一等便是四年,这四年里米万钟自身也在不断的努力,加上陆绎时不时的提点着,如今官至太仆少卿。
陆小姐自幼被陆指挥使与夫人娇宠着长大,上头还有个兄长护着,小时候可是名震京中的小霸王,如今长大了,这模样像是与陆夫人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圆鼓鼓的小脸,一双杏眸,十分可爱,那性子嘛,你瞧着陆指挥使与夫人便能知道这陆小姐的性子是什么样的。
米家重视这个未过门的媳妇,聘礼下足了场面,而陆夫人在世时,已经给自家闺女准备好了嫁妆,整整八十抬,后来陆绎将米家聘礼也算了进去,加上其他人添的嫁妆,算起来竟是有一百四十八抬。
六月十八,是整个六月唯一的上吉之日,陆念之的出阁日便定在了这天。
这天,卯时,陆念之便被早早的叫了起床,淳于敏与梁时羽也早早的赶过来,送这个小丫头出嫁。
本来给出阁闺女梳发的应是当娘的,可是陆夫人走的早,陆指挥使便主动的揽下了这梳发的活。
陆绎今日换上了褐红色锦袍,这衣服是今夏亲自做的,陆绎平日里自然是舍不得穿的,戴上了当年成亲后今夏送的白玉冠。
无人知晓,陆绎在早上穿衣服的时候,嘴里念叨着:“夫人啊,我们的女儿今日就要嫁人了,为夫带你去送女儿出嫁。”
陆念之的闺房中站满了人,陆念之一身大红吉服端坐在铜镜前,一头青发散在肩上,陆绎接过丫鬟递来的梳子,揽过长忆的秀发:“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家闺女平安喜乐;三梳我家闺女无病无灾;四梳我家闺女得金甲神人护佑;五梳五子制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恩爱到白头。”梳到最后,陆绎的手都在抖,声音里也加重了几分鼻音,想当年那个坐在他肩头的小姑娘也长大成人,转眼就嫁人了。
陆绎自己将吉祥话改了词,他不求长忆一生多富贵,只要喜乐无忧便好了。
房中站的人心下皆是阵阵酸楚,陆绎与今夏的感情有多深,他们是看在眼里的,今夏走后,陆绎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虽说日子是要继续过下去,但是陆绎眼里,终究是失了一道光彩。如今,他们唯一的闺女也是要出嫁了,这叫陆绎怎舍得啊。
“爹的长忆,转眼就这么大了啊。”陆绎拿起炭笔,给长忆描了描眉,后又取了染料,在双眉间给画了一朵桃花,“你娘生前最爱桃花,怀你们兄妹的时候,最爱坐在桃树下纳凉,如今,她的小长忆也要嫁人了,爹给你画个桃花,也算你娘的祝福,我们的长忆以后日子定是美美满满的。”
“爹……”长忆眼眶突然绷不住眼泪,豆大的泪珠啪的掉在陆绎的手上,陆绎笑了笑,伸手给擦去了泪水:“长忆不哭,爹的长忆,一定要做最美的新嫁娘。”
“嗯。”长忆重重的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的攥着婚服,逼着自己不要掉眼泪。
“好了,让人来给长忆戴头冠吧。”陆绎起身,笑着说。
“来了。”梁时羽和梁时敏上前,将首饰头冠一一给戴好,最后的盖头是陆绎亲手给盖上的。
外面米家迎亲的队伍也已经到了陆府的门口,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陆绎也起身去了正厅等着新人送别。
守在陆念之院子里的是拦亲的陆桓之,陆桓之如今在锦衣卫,是从四品镇抚使,今个儿拦亲,叫上了锦衣卫的同僚们,这身着官服配着绣春刀不苟言笑的锦衣卫,往院子里一站,倒是好阵仗。陆桓之倒是没穿官服,因为待会他还要背妹妹出门。
米万钟带着迎亲的队伍自然也不示弱,京中有身手的公子哥都被他叫来了,但是一进陆念之的院子,瞧着这些锦衣卫,这些公子哥还是觉得身上竖起了些寒毛。
“这大舅哥……这么大阵仗啊……”米万钟笑着去和陆桓之说。
“这还没娶到长忆呢,谁是你大舅哥。”陆桓之瞪他一眼,说道。
“这不,大舅哥你让让,咱不就成一家人了吗。”米万钟与陆桓之一起长大,陆桓之没想到米万钟居然撬走了自家妹子,是以每次见到米万钟都不曾给他好脸色,但是米万钟却不介意,反正媳妇娶到了就行。
“去去去,想娶我妹,先过了我这一关。”陆桓之将绣春刀横在胸前,挑眉看向米万钟。
米万钟吞了吞口水,“陆桓之你玩真的啊。”
“不然呢。”说着陆桓之便作势要拔出绣春刀,身后的锦衣卫同僚们也跟着作势。
当然也仅仅是作势而已,陆桓之的妹妹嫁人,怎么会让这沾染了些许鲜血的绣春刀见光呢?陆桓之不过是想要米万钟当着众人的面做个承诺罢了,米万钟自然是欣然答应,神色严谨的保证,定会对陆念之好之后,陆桓之便放人了。
米万钟接到陆念之后,二人牵着红绸前去正厅,与陆绎告别。
陆绎端坐在上手,手不自觉的握着,这锦衣卫指挥使向来是宠辱不惊的,如今竟然是格外的紧张。
夫妻二人进来后,对着陆绎行了跪拜之礼,感谢爹娘的养育之恩。
“万钟,我知你是好孩子,会对长忆好,长忆自幼便被我娇惯坏了,性子难免有些任性,你多包容些,若实在有一天你倦了,便告诉我,我亲自去接她回家.陆绎年轻时便有“陆阎王”之称,后来娶了今夏,生儿育女,脾气渐渐的温润了几分,但旁人也鲜少见过陆绎这般低声下气的对一个人说这些。
米万钟心下有些惊慌失措,怎么没人告诉他这老岳丈不按套路出牌呢,神思一定,知晓陆绎爱女心切,抬起头,双眼对上陆绎的眼神,双手抱拳,认真的说道:“请爹放心,万钟一生只要念之一人。”
因陆念之盖着红盖头,所以没人看得到盖头下泣不成声的面庞。
在出门,陆桓之早早的等在了门口,待陆念之出来后,半跪下,让陆念之趴在自己背上,将妹妹背了起来。
陆桓之一步一步的走的格外的慢,脖颈间滴落几滴清凉,陆桓之向上托了托陆念之,背的更稳些,“长忆莫哭,哥哥一直在。”
“哥~”陆念之的声音明显是哭了许久
“哎。”陆桓之答的很快。
“哥!”
“哥在”
陆念之一遍一遍的叫,陆桓之便一遍一遍的答。
陆桓之知道,娘在的时候,虽然经常训斥妹妹,可妹妹也是娘最放心不下的牵挂。今夏去世之前,拉着陆桓之的手,叮嘱他照顾好妹妹……
“桓之啊,你妹妹性子太活泛了,怕是忍不得一点委屈,你以后要照顾好妹妹,这样娘才会放心啊……”
陆桓之便是走的再慢,这路也要到了头,踏出府门的时候,陆念之想要回头再看一眼自己生活了近二十载的家,却被嫂子张落渺及时的制止了,张落渺扶住陆念之的头:“长忆,不可回头。”新嫁娘是不能回头的,回头有“悔”之意,于是这这门亲事新嫁娘不满意,怕是到了婆家日子也不好过。
陆桓之将妹妹送上花轿,站在一旁。
众人都等着陆绎往门口泼水,却只就见陆绎空着手出来,面对大家疑惑的目光,陆绎背着手,缓缓开口:“都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我陆府不是,今日陆念之出嫁,我陆府依旧是她的家,家中有爹,有兄长,有嫂嫂,还有……”陆绎声音顿了顿,“她的娘亲。 ”
陆桓之揽着自家妻子,张落渺在陆桓之的怀中也是轻声啜泣。
喜娘喊道:“吉时到,起轿。”轿夫抬起喜轿,接亲的队伍便这样在礼乐声中走向了米家。
陆府这次嫁女儿摆足了场面,米家娶媳妇自然也是要把场面顶起来,陆念之的出嫁与当年自家娘亲首辅嫁孙女那是有过之无不及,便是过去了数月,京中人们谈起来谁不夸一句:“陆府的小姐真真是命好啊。”
是啊,陆念之出生后,爹陆绎官至锦衣卫指挥使,娘袁今夏是先前内阁老首辅的唯一孙女,这家境显赫,且家中只有一个嫡女,且不说家中长辈宠疼着,便是陆桓之这个兄长对这个妹妹也是百般护着。如今成了亲,米家对这个儿媳妇自然是好的挑不出错来,她与米万钟夫妻琴瑟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