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蓝忘机，你什么意思……”

　　“随便，给我。”

　　蓝忘机冷冷地举着避尘对着他，眸中同样是含着血丝，开口道。

　　江澄看向他，白衣染尘、不复姑苏求学时端庄雅正的模样，眸中的神色再熟悉不过。又联想到了这十几年听到的传闻，一个可怕的猜测隐隐形成在脑海。

　　他冷然笑了一下，面上有些扭曲：“好啊，你还真能说出口！”

　　顿了顿，将随便握的更紧些厉声道：“蓝忘机！蓝二公子！我警告你，魏无羡他生是江氏的人，死是江氏的鬼，和你姑苏蓝氏没有半点瓜葛！我会带他回云梦、回莲花坞，入的是我江氏族谱！你不是讨厌他吗？你不是一向厌恶歪魔邪道吗？你是他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要随便？！”

　　蓝忘机被那一句‘你是他什么人’扎了一下，心神猛的揪痛起来，避尘的剑尖微微发颤。

　　江澄似是愉悦了一下，面上轻屑地看着他，然后带着随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这次，没有阻拦。

　　金凌踌躇地看了蓝忘机了一眼，终究是放不下自己舅舅，跟了出去。

　　蓝启仁面带痛色地看着蓝忘机，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席，只是背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众人面面相觑。

　　蓝曦臣见他眸中茫然痛苦，叹了一口气上前拦下他的剑，柔和地开口道：“忘机，走吧……”

　　蓝忘机什么也没说，面色仍旧是冷漠至极，仿佛刚才失态的不是他，看都没看众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坊间消息传的很快，一时间整个修真界都被这惊了一下，议论纷纷。

　　纷论过后，便是沉默。

　　终于有人出声提议要为魏无羡正名。

　　一个两个……人越来越多，好像是突然良心发现一样，当年伐温之时受过他恩惠的人也都站了出来。

　　蓝忘机得知消息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关起静室，酩酊大醉了一场，任蓝曦臣怎么拍门都不应。

　　彼时江澄正跪在江氏祠堂，门下弟子来通传，他细心擦试着一块牌碑，手上动作一顿，竟罕见的和蓝忘机一样默不作声。

　　澄清……昭雪……

　　可有用吗？

　　那个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太迟了……

　　无声地遣了弟子下去，江澄手抚摸着那块牌碑的刻字，摸到‘魏婴’二字，神色有些恍惚，仿佛眼前又见到一个紫衣的少年，面容俊美，长身玉立，笑的没心没肺。

　　十三年了，他还恨他吗？或者说他真的恨过他吗？与其说恨，不如说是发泄，为他们的死找一个借口。所以明明知道姐姐和金子轩的死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他还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他身上，甚至不惜真正的决裂，乱葬岗亲自参与围剿，最终再没了那个爱笑的少年。

　　因为亲近，所以毫无顾忌的伤害。

　　可魏无羡死了，他真的开心吗？

　　没有。

　　午夜梦回，他总是从旧时的回忆里惊醒，梦里莲花坞依旧，爹娘仍在，师弟师妹们互相追逐打闹，姐姐为他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莲藕排骨汤。

　　却总是少不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记得，他喜欢喝酒，最爱的是天子笑。也总是和自己抢姐姐做的莲藕排骨汤，偏偏姐姐还纵着他。他喜欢重色的衣服，说是不容易脏，还喜欢揪小姑娘的辫子，和他吵嘴。偷**鱼打山鸡，课业也还是第一。

　　他道：“他们姑苏有双璧，我们云梦就有双杰，将来你做家主，我就做你的下属。”

　　如今姑苏双璧尚在，可云梦却再无双杰。

　　又有泪痕从眼角滑落，他把牌碑摆好，将随便、陈情也放在一侧的架子上，泣不成声。

　　他明明天资比他高，悟性也比他好，年少成名，那么喜欢耍剑的一个人，却再也不能用剑了。可恨他年少时不知，还故意拿剑奚落他，甚至逼他配剑。

　　他想起观音庙金光瑶临死前对他说的话，他说的真对、说的真好啊！

　　他道：“……当时兰陵金氏、清河聂氏、姑苏蓝氏三家相争，已经分去了大头，其他人只能吃点，而你，刚刚重建了莲花坞，身后还有一个危险不可估量的魏无羡。你觉得其他家族会高兴看到一个拥有如此得天独厚之势的年轻家主吗？”

　　“幸运的是，你和你师兄关系好像不太好，所以大家都觉得有机可乘，当然能让你们分裂反目就尽量推波助澜。不管怎么说，不让你云梦江氏更强大，就是让自己更强大。”

　　“江宗主，但凡你从前对你师兄的态度表现得好一点，显得你们之间的联盟坚不可摧，让旁人知难而退不试图挑拨，或是事发之后你多一丝宽容，事情也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说起来，围剿乱葬岗的主力也有你一份呢……”

　　是这样子……是这样子……

　　世人都道含光君逢乱必出问灵十三载，却无人知我也拿着陈情待你十三年，你真的不愿回来了吗……

　　金凌一脸担心地扒着门口看见里面的江澄半是癫狂的又哭又笑，想进去，又怕惹他生气要打断他的腿。

　　江澄将头埋在衣服里，终于哭不出来、笑不下去。

　　云梦双杰……是他先毁了这个誓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