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衣我走了。”晓珮放下碗筷,提上自己的灯笼。
“好,一路小心。”乔仪点点头,“这餐盘我给送出去?”
“不不不。”晓珮按住她的手,“今夜别乱走,明早我们一起去。如果...我能平安回来的话。”
“瞎说什么呢傻丫头。”乔仪揉了揉女孩沮丧的小脸,“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放心吧这世上的妖魔鬼神只是编出来吓小孩子的。再说了,你有我给你的平安符呢。”
晓珮轻轻抱了下她:“你一定要关紧门窗。”
“晓珮?你还在干什么!”有人来催了。
“去吧,我会的。”乔仪目送着女孩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她耸耸肩将门关上,缩了缩脖子:“有点凉了呢,要变天了么。”
伴着昏黄摇曳的烛火,乔仪坐在窗前读着她不离手的医书,她从小就喜欢这种新鲜玩意儿。什么医术,算术,占卦之类,家里的书橱早就堆满了。
“头痛至极∶童便一盏,豉心半合,同煎至五分,温服。”乔仪轻轻念出声,她看得入迷门被开了也不曾注意。
待她反应过来已是眼前一黑,嘴被绢帕堵住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透过眼睛上遮的布,这里点点灯光应是个亮堂的宫殿。
“让你们把人请过来,不是绑过来。”一个熟悉的慵懒声音从前方传来,“还不给她松绑。”
“是陛下。”
真是,侍卫就是侍卫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萧青迢倚在榻上,手捧着一碗茶。
陛下?乔仪勾唇,我不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陛下。”口中解放后,乔仪还是毕恭毕敬地行礼,但她仍坚守着自己的规矩,跪天地跪父母跪主子就是不跪你。
“虚礼不必了,反正你也没把朕看在眼里。”萧青迢放下手中的小杯子。
你倒是聪明人。乔仪面不改色地低着头。
“过来吧,乔家女。”萧青迢冲她勾了勾手指。
乔仪走了过去,当着这么多奴婢的面她也不好甩脸子给皇帝看:“陛下有何事吩咐。”
“乔家,茶业世家。那想必你一定会煮茶了?”萧青迢盯着手边杯里不青不黄的茶水,“这茶煮的不好,小良子这谁煮的?”
“回陛下的话,是宫里的煮茶婆王嬷嬷煮的。”良公公甩着拂尘走近萧青迢。
“去把她喊来。”
“是。”良公公奉旨而去。
乔仪在萧青迢面前站了片刻,萧青迢才开口:“会煮什么茶。”
“听您吩咐。”乔仪道。
萧青迢冷笑一声:“好一个听朕吩咐,朕的话你会听?”
乔仪不卑不亢:“陛下抬举我了,奴婢不过一介小小浣衣女,陛下高贵,陛下的话奴婢怎能不听。”
“我知道你怨我。”萧青迢道,“怨朕夺了你乔家千金的名分。”
“不怨。”乔仪说,“陛下的安排一切都是对的。”
“回陛下,王嬷嬷来了。”良公公清了清嗓子。
“让她进来。”萧青迢挥了挥手。
“参见陛下。”那个鬼节被叫来的老婆子浑身打着抖,不知道又怎么惹了这位阎王。
“来,跟她学如何煮茶。”
“陛下可是跟我说话?”王嬷嬷虽是奴婢,但好歹也在宫中待了几十年,从事煮茶几十年了,她实在不甘心陛下让她向一个小姑娘学煮茶。
萧青迢挑眉:“要朕请你吗?”
王嬷嬷缩了缩肩膀:“陛下恕罪!奴婢不敢。”
“那就来跟她学煮茶。”萧青迢拂了拂袖子,“去吧。”后面二字很显然是对乔仪说的。
乔仪屈膝,走到王嬷嬷面前的桌子旁:“嬷嬷您安,奴婢云衣。”
“呵,云衣姑娘不必和老身行礼,您才是师父。”王嬷嬷看她不顺眼。
乔仪也不做反驳,只是撸起袖子,葱根般的手飞快地抓着茶叶撒进茶壶,又是一番折腾,她手法很快旁人看不大懂,只觉得花里胡哨。直到后来浓郁的茶香茶壶已经掩盖不住了,王嬷嬷才觉得惊讶,一个小姑娘怎么懂这么多。
“陛下请用茶。”查煮好后,乔仪就静静站在桌旁,上茶什么的王嬷嬷自然是熟练,凤凰三点头也拿捏得到位。
萧青迢满意地接过,放在唇下一抿:“嗯,好茶。”
乔仪毫不在意地撇撇嘴,对于称赞她早已听得不计其数。哪怕是帝王的,也从不缺少过,毕竟她也给先皇煮过茶,那还是年少的时候。
倒是王嬷嬷很激动,她从未听过谁这么满意茶,她看了看乔仪见这姑娘面无波澜,自己忙跪下道谢:“谢陛下称赞,不知这位姑娘出自谁手啊。”
萧青迢张了张嘴却发现乔仪冷淡的目光,这女人是在威胁自己呢。不过他居然很受用,到嘴的话改口了:“我也不好多说。”
王嬷嬷惊讶,居然还有陛下怕的事物吗?
自从先皇去世后,她从未见过这位陛下怕过什么。
“那奴婢也自是不好打听的。”王嬷嬷尴尬地咧咧嘴。
“行了,你去和她学习茶艺吧。”萧青迢摆摆手,捧起床头的兵书。
王嬷嬷恭维地点头,屁颠着走向乔仪。
“嬷嬷不必这样的。”乔仪见她拘谨的样子,笑了笑,“煮茶最讲究的就是放松了,对,肌肉不要绷那么紧不然煮出的茶叶定是不好喝的。”
“哦哦,好。”王嬷嬷仓促地软下手臂,“你这么一指点,老身倒是觉得浑身通透不少。”
乔仪抓起一小把茶叶:“这是自然,长期绷着肌肉自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王嬷嬷点点头,开始认真地和人学起煮茶来了。
萧青迢半眯着眸子看向乔仪,这丫头似乎只对帝王家的和对她能造成威胁的人有偏见。
“时辰不早了,陛下。”良公公小声地提醒倚在榻上的萧青迢。
萧青迢没有给出回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抚弄茶壶的少女。
王嬷嬷似乎察觉到空气的急促,她走出来:“陛下时辰不早了,老身先行告退,明日再来和云衣姑娘学习茶艺。”
“嗯。”萧青迢摆了摆手。
乔仪看着王嬷嬷离去的身影,咬了咬下唇:“那陛下我...”
萧青迢看了她一眼,从榻上起身朝屋内走去。
良公公看了乔仪一眼匆忙跟上,乔仪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人杵在大殿内不知所措。
乔仪抱着胳膊,夜间还是有些凉的,她哆嗦着在大殿内徘徊。烛火昏暗,摇摇欲坠般,一丝恐慌涌上乔仪心头。
“嘶…这玩意儿还有没有良心,好歹世代相识吧,祖上还有联姻的呢。”乔仪缩了缩脖子,双手捧在唇边哈着气,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暖和一些,“早知道要来这个冰凉的地方我就多穿点了。”
真没人性。
乔仪跺了跺脚,紧闭着的木门处却有几声响动。
乔仪是从来不信这种鬼神的,只是亲身相处后还是有一些后怕。
“谁!”乔仪放大声音。
回答她的是几声风声,窗纸上映着一道影子。
“别装神弄鬼的了,出来!”乔仪靠上先前萧青迢倚着的龙榻,眨了眨眼似乎要将窗户纸看破,好看见外面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毕竟是个小姑娘,故事听多了也害怕。
她蜷缩在龙榻上,颤颤巍巍地看着木门,忽然,它开了。
“啊…”乔仪猛得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却发现萧青迢坐在她对面。
“你你你…”乔仪张口结舌。
“我什么?”萧青迢抿了口茶,眯着眼睛看着她。
乔仪叹了口气:“陛下没什事的话奴婢就先行告辞。”
说着站起身来,经过萧青迢身边的时候,却被男人拉住了手。
“做什么,陛下和奴婢拉拉扯扯,有失身份。”乔仪冷笑,“唔…”
她被男人拉进怀里,萧青迢笑了笑:“我可从未想过让你做奴婢。”
“可我已经成了,不是吗?”乔仪勾上他的脖子,轻蔑地看着,“拜您所赐。”
敢和帝君这么说话的,她是第一人。
乔仪就是要挑战他的底线,好让萧青迢以及萧家彻底远离自己,当年表姐逝前便和她说过,千万要离萧家人远一点,他们从来没把乔家当成朋友。
萧青迢却不愠不火,带着笑意看着怀里的女孩:“那朕把你捞出来?”
“不用了,有劳陛下了。”乔仪干笑几声从他身上下来,“奴婢该回去了。”
“不喝点什么再走?”萧青迢饶有兴趣。
乔仪深吸一口气,接过萧青迢递来的杯子顺着喉咙猛灌下去:“这样可以了吗,我的陛下。”别再烦我了行不行,我不是你的玩具。
“走吧。”萧青迢抬了抬手,木门便被打开。
乔仪强忍怒火,提起裙子往外走去,她宁愿被鬼抓到也不要和这个冷面君王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