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未打烊,下雨天也无法阻止,于是往常约见的老地点依旧成立。
艾格将伞收起,放进伞筒里。店里人见到是熟客,便也不再管那么多了,客套话地多提醒了一句您要见的人已经在上面等着了,先生。他点了下头。店里人回到前台工作,他顺着楼梯上了楼,空荡荡的一片,因此使得唯独角落里的那个人格外显眼。他跨步走了过去,还没走近,就听到那人的声音响起。
——大艺术家,你来晚了哦。卢卡斯·巴尔萨克拿出秒表看了下时间,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后笑嘻嘻地说道。
艾格说,因为下雨了。
他收拾着被雨水打湿的衣角,正准备坐在往常的位子时突然被人攥住手腕拉扯了过去,紧接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这会儿可能是由于下雨,街上人不多,店里人也不多,甚至店员都在楼下的前台忙碌着,选的地方是角落,此刻无人能打搅他们。
“别皱眉了,都说了你要是想要恢复正常人的行为,先把你那厌恶触碰的毛病改掉吧。”
艾格愣了下,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原来已经皱眉了吗……他很讨厌肢体接触,隔着衣料都不行、谁都不行,自从母亲和妹妹死后,厌恶起了一切社交行为,艾格在下意识地想起身却被按住了,他僵在原地。
他才想起前段时间答应卢卡说自己想成为个正常人这事。——去你妈的,反悔行不行。早知道这家伙会动手动脚,当初答应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温热的手掌穿过大衣后抚上那单薄的白衬衫,身躯在一瞬间接受刺激而僵硬起来作不出反抗反应,缭乱的气息扑在脸上。艾格直皱起眉头,冷声道:“巴尔萨克,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
他看着那人的青蓝色眼睛,发出警告。
“下雨?喂喂,这可不能作为你迟到的理由,大艺术家。”卢卡拖着音调侃说道。他们维持着这个姿势——被拥在怀中,后背靠着胸膛,耳边甚至能听到平日里难以听到的心跳、呼吸、脉搏的声音,无时无刻地活动着,为生命延续。这个姿势怎么说就怎么…奇怪罢,落地窗外的雨景,店内暖烘烘的热气,被放置于桌上的两杯热咖啡,窗已起雾,周围静悄悄,安静得不像话了,心照不宣地映着二人。但都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许久,艾格·瓦尔登终于败下阵来伸手扯住卢卡的领带,仍旧淡淡地说道:“赶紧松手,快点说正事。”
“天天巴尔萨克的,我没名字的吗,快叫我卢卡。”
“……你脸呢,臭不要脸的。巴尔萨克不就是你的名字吗?”
“不叫就不松。”
艾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幼不幼稚。
“……卢卡。”
这人还果真听话地松手了,但还是笑着。艾格如约获得对身体的主动权,刚想起身结果一阵酥麻感席卷全身——长时间地维持一个姿势当然容易会这样了。他转头看向巴尔萨克,唇齿一张一合地说,麻了,搭把手。卢卡嘴里嗯哼一声,答应了。
“你故意的。”艾格下定结论,得到的是卢卡不加掩饰的肯定。——当然啊,大艺术家,你还不了解我吗?艾格轻哼一声,嘀咕了一句卑劣的家伙,然后撑着他的肩膀起来了,现在的身位完全就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卢卡。缓了一会儿才终于坐回原先的位置,他瞥了一眼摆放在眼前的咖啡。
喝吧,你喜欢的口味,还是热的哦。卢卡说道。
“想以此来讨好我的话,你就赶紧滚,我可不会听。”话虽这么说,但艾格还是端着咖啡喝了下去。
从舌尖蔓延的苦涩感愈加浓烈,从始至终都是苦味,没有加过一块方糖,是足够纯粹的、浓郁的、没有混杂的苦。
是他喜欢的。
艾格冷哼一声:要不是我对你的行为嗤之以鼻,你早不知道能死多少回了。他喝着咖啡,继续道——那位大先生纵容我,不轻易插手我的事,更别提私人恩怨什么的,但我只要跟他知会一下,你现在肯定已经被请回到你那实验室了。
哦,好吧,艾格,果然还是对我没好脸色看,真是难过啊——卢卡故意拖长音道。你再这样下去,你马上就会失去我的……哎呀!好残忍!完了,已经能想象到明日的头条了——《年纪轻轻的科学家突然死亡,据说是心脏衰竭,其原因竟是他的大艺术家抛弃了他,不忍重负,心率高涨!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嘿,这个怎么样?艾格?
“不怎么样,赶紧闭嘴。”艾格表面风轻云淡,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咖啡,而内心实在忍不了了:想立马杀了这家伙。
“好了,认真点,说正事。”艾格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