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见顾尘渊走过来,正好她也忙完了,跑到他面前邀功道,“我娘带的披风正好多,这么一遮,国师夜里睡着了就不会受风了。”
顾尘渊淡淡的扫了眼苏苏额头上忙碌出来的细汗,如今是春尾,正是要变暖的时候,她身上穿的本身就不薄,如今这么一忙乎,已经热的汗流浃背。
感觉到不适,她只是随手擦了擦,如今见顾尘渊看着她的脸,她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面前突然出现一抹手帕。
“擦擦吧。”顾尘渊淡道。
“你不给我擦吗?”苏苏本能想接过,转念又将那种冲动压了下去,眼里含着戏谑说道,“我可是为了你才弄成这么狼狈的样子的,虽然以前在军中比这狼狈的时候都有,但是,一个是环境所迫,一个是我心甘情愿,不能混为一谈。”
“国师……”苏苏刚刚唤了一声,就见顾尘渊捏着手帕落在她的额间,轻柔的擦拭,眼前是他露出的一截白皙的手腕,苏苏一愣,就听到顾尘渊说道,“你为我铺马车,我为你擦汗,扯平了。”
苏苏抬起手臂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心并非女子那般柔软,手心因为常年握着兵器,起了层厚厚的茧子。
她说,“国师大人在逗我笑吗?我为你铺马车是为你,身上的汗也是为了你,如今你仅仅用擦汗来还我的情,是不是太过本末倒置了呢。”
顾尘渊脸色淡定的抽回手,“嗯,本座喜欢,若是将军觉得不平,便离远些。”
苏苏反倒收起正经,咧嘴道,“我就喜欢国师避重就轻的办事方式。”
顾尘渊微垂眸,看了苏苏一眼,淡然的绕过她向马车上走去,擦肩而过的瞬间,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
入夜。
苏苏坐在货车边,靠在箱子上,微微仰头便可以看见满天繁星。
对于来自现代的苏苏来说,古代着实无趣,没有手机,不能刷剧,不能看小说,不能玩游戏,只有琴棋书画,她又一窍不通。
苏苏全无睡意,无聊到开始数星星。
“将军。”
听到轻唤,苏苏偏头便看见柳芜凉抱着剑站在不远处缓缓走来。
她坐直了身子,一只脚踩在马车上,单手搭在上面,笑道,“还不睡?睡不着吗?”
“嗯,将军也睡不着吗?”
“是啊,在军营的时候,我也很少睡。”苏苏叹道,“以前不敢睡,现在睡不着,还真是过不了太安逸的生活。”
“戏精,你肯定有一世是个演员。”系统幽幽的道。
“去。”
柳芜凉淡淡扫向她的腰间,“将军的安神包呢?”
苏苏低头,“诶,好像丢了。”
轩辕烈歌因为当年从尸体堆爬出来,受过一些刺激,不仅睡觉不好,脾气也时常暴躁,所以她常年带着安神包,来压抑那种不可控的情绪。
柳芜凉说罢,就要转身,“属下这就去寻。”
“诶,别去了,也不知道掉在哪里了。”苏苏制止道。
“可……”
“将军。”柳芜凉的话被人打断,苏苏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
来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顾尘渊的身边的阿笙,专门跟来服侍他的。
苏苏挑眉,“是你找我,还是你家国师找我?”
阿笙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淡声道,“国师请将军去车上一趟。”
苏苏惊讶,“请我去车上?”
“是。”
“他还能有事找我,不容易呀。”
她从马车上轻轻一跃,平稳的落在了地上,对着一旁的柳芜凉道,“快去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别太累了。”
柳芜凉抱拳,“是……谢将军关心……”
马车上。
苏苏撩帘而入的时候,顾尘渊正斜靠在软榻上,单手支着脑袋,墨发披散,倾泄而下,他的右手里捏着书卷,借着烛台的光看着,听到响动,眉眼微抬,慵懒的模样好不诱人。
苏苏脸有些红,移开目光,径直走到另一张软榻上落座,说道,“光这么暗看书对眼睛不好。”
听到苏苏的声音,顾尘渊方移开目光看想苏苏,捏着书卷的手一指,示意道,“今夜,你睡那。”
“你让我同你睡?”
苏苏觉得,顾尘渊邀她来马车与她共处一室他觉得够惊奇了,如今,他居然让他同住,简直匪夷所思。
“明日早些起来出去,莫让人瞧见。”顾尘渊继续捏着书卷看着,淡道,“就当做你铺马车的报酬。”
“你也没你说的那么厌恶我嘛。”苏苏静默许久,末了,咧嘴笑道。
“不要吵,让你来睡觉,不是来闲聊……”
顾尘渊的话戛然而止,抬眸就对上悄悄蹭过来蹲在地上的苏苏,她回了他一个并不尴尬的笑,伸手将书卷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别看了,对眼睛不好。”
顾尘渊皱了皱眉,冷声道,“本座不喜欢别人抢本座的东西。”
“哦,我知道了。”苏苏答着,却并没有将书还回去,而是扔在了她的软榻上,“我就喜欢你不喜欢,还没办法的样子,有本事你打我呀。”
顾尘渊凝噎,想要将她赶出去的话再舌尖绕了一圈,被咽了回去,冷冷的看着他说道,“睡觉!”
苏苏听的真切,他这句话说的何等的咬牙切齿。
吹熄了烛光,车内立马暗了下来,由于被披风遮的严实,一丝星光都透不进来,暗的可怕。
苏苏侧卧着,单手枕在头下,她仍旧睁着大眼睛,在黑暗中发愣,良久,她轻声唤道,“国师?”
没有回应。
又静默了几秒,她又唤道,“国师,睡了吗?”
仍旧没有回应。
苏苏撇撇嘴,还真睡了。
也只有她才会因为独处而兴奋过头,将本就了无的睡意全都搞没了。
他叫她过来,真的只是为了还铺马车的情而已。
苏苏轻叹一声,缓缓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
梦里,尸积如山,遍地残骸,惨不忍睹。
苏苏身临其境,仅仅是看一眼,就想要逃离。
尸体鼓动,一个人从尸堆里艰难的爬了出来,她的脸上全是血污,身上也已经破烂不堪,伤口惨重。
她不管不顾扒着那些人,不停的像在找着谁,最后,她终于找到了那个一身战袍的男人。
苏苏看着她抱着他痛哭,看着她背着他一步步向前走,多少次颠倒时先护着身后的人。
苏苏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看着她走过的路上,迤逦着一路的血红。
她的心不知为何,很痛很痛,痛到难以抑制,痛到无法呼吸。
那种感觉真实到,令她以为这并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