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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红酒绿用来形容老上海是再好不过了。
熙熙攘攘伴随着熟悉的曲目,灯光聚集着,人们在此寻欢作乐,推杯交盏间尽情绽放,野兽的天堂弥漫着糜烂的气息。这里,是人间地狱。这里,是撒旦的圣地。
铜镜前的人儿褪去嫣红的胭脂,仿佛摘下面具般露出一副姣好的容颜,仔细雕刻的眉眼间透出一丝柔情,眸中那潭水波平静而无波澜。
她抬头,轻抚鼻尖的美人痣,不知想些什么,尔后又落下。
偌大的后台是死寂一般的静,她一人在黑暗中深思,间隙中透出的光照在梳妆桌上的影票上,于是她拾起它,又歪了歪头。
这年头怎么会有人送影票呢?
她不解,却也没由来的好奇。
虽说是丽都的当红歌女,可在浓妆的背后却无人识得她,太不一样了。
舞台上的她红唇烈火,与台下每一位顾客暗送秋波,是迷倒众生的狐狸,现实中却暗淡无比,没有了修饰,她只是一个丢到街上都认不出的普通人。
她最喜欢的,是母亲赠予她的这双眼睛,里面似乎盛满了希望。
又想到如今上海可没人会喜欢这种清纯的货色,叹出的气便在空中化为了悲哀的一团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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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熹治,宋是母亲的姓。熹,属火,光明和炙热。治,属水,平安健康。
但她连自己的生活都难以救赎,何来照耀他人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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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一二月的天了,刺骨的寒风钻入空大的袖口,侵蚀了每一寸肌肤,她拢了拢大衣,攥紧了因风生出寒意的手,皱眉望向乌压压的人群,终是没等来那个人,可是电影即将开始,她无可奈何,只有一头扎进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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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柔和的黄光打在她脸上,刺进了她眼中那面清澈的湖,手指不自觉到抠着刚做好的豆蔻色指甲。
她落寞,目光落在身旁的空座位上。
自己这是又被骗了啊,鼓了鼓腮帮,她垂下眼睑,视线又移回影迷中央。
影片仍在跳动着,只不过她已全然入了戏,本身就是个爱哭的人,这次连带着被鸽的委屈一并发泄出来,越是动情之处,她的心就越颤。
决定全身心投入悲凉之中,她眼眸隐晦,翻天覆地的泪水涌上,她不忍再看,便扭过头去以逃避这包裹全身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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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国眼角微抽,下意识收紧下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说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就是偶然间听佣人们私下讨论自己从不带女伴去影院,i一想到他们错愕的目光,田柾国就会打心底满足,这该死的胜负欲。
哪知他听上句不听下句,只身一人来到影院,只可惜刚坐下他就后悔了,剑眉中流露出不耐。
影院里响着此起彼伏的哭声,他更加厌烦,暗骂真是见鬼了才会来这种地方,田柾国微微顶腮,转着中指上那枚银戒,打算起身离开。
阴差阳错间,一双泪眼撞进他的瞳孔,他们隔着一张空座位相望,对面那人微愣,似是没想到会被人看见,眨眼间还落下一滴清泪。
不过一秒时间,田柾国转头起身,潇洒的离去,只是下台阶的瞬间脑中忽然浮现出那双泪眼,让他一下子联想到一种食草动物,是兔子吗?
一不留意,便一脚踩空,绊了个踉跄。
“啧。”他顿生一股无名气,一秒也不想多待,再次迈步向前走去。
世上娇艳的花儿如此多,何况一朵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