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窗子,想散散这闷在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 。
风拂过发梢,悄悄溜进我的脖颈。此时临近寒冬,秋叶打着旋儿飘落,一片衰败凋零的景象。
我只穿了件单衣,赤脚站在窗前,感到许些凉意,发起抖来,但也没因此去拿风衣,也没有在意家中仆人和院中护士的嘱咐,那些不要着凉,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语。
我总觉得那是虚幻的,用手轻轻一碰,便似泡沫般破裂开来,手伸到窗沿上,不自觉凝望窗外萧瑟之景,心像被无形巨手紧紧抓住,我感到窒息,但对此却毫无办法。我说不清是身体因为病痛疲惫,还是心理上的疲惫,或许两者都有。
毕竟我自幼身体孱弱,虽说是出生于大家族,却整日流连于医院等场所,以至于在病房里躺着连眼前景色、气味都倦了。
这种情感是倦怠吗?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是,应该是更深层次的感情,是绝望吗?不是,应该是更浅层次的感情。反正以我这浅薄的文学素养形容不出来也是正常。
我想,苦笑着,胸口却闷闷的,说不出一句话。
“阿望,阿望。”
有人唤我,声音柔柔的,像是阳春三月的春水。
我关上窗,爬上床,露出早就准备好的笑容,静静等待着阿暮的到来。
阿暮是家中仆人,本名为朝暮,在镇上是有名的美人,被男人恋慕着,但因从小被人贩子拐卖流浪于此,幸得母亲垂怜,才得以结束这颠沛流离的生活。
她是很感激我的母亲的,甚至于说愿意用一切来报答母亲。
我虽然不太懂这种情感,也从未有人教过我这种情感,但我却感到深深的敬佩,甚至于感到羡慕和嫉妒,因为这是我所不能拥有的情感。
对于他人的想法和行为,我总是猜不透,处处碰壁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灰头土脸了。
即便是这样的我,在看着朝暮眼睛的时候,也打心底认为她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愿意用她的一切报答母亲的恩情。
她的眼里有光。
我想着,听见了“扣扣”的敲门声。
“阿暮,阿暮,快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
朝暮进来了,她打扮得很漂亮,穿着雏菊似的白裙,手上摇曳着串珍珠似的链子,手里提着一个用藤条编织的果篮。
“我来接你回家了,阿望。
她边说边走了进来,坐在床头的椅子上。
“要注意身体。男子汉不能这样老生病啊。也怪我,没有照顾好阿望,真是太失职了。”她歉疚得笑着,从带来的果篮里拿出苹果削了起来。
“不必为我太担心,我也会长大的。”
我有些无奈,尽管想许下想照顾阿暮一辈子的承诺,但却为自己胆小鬼的天性恐惧起来,恐惧着自己是否能够把事情做好。
毕竟对我这种胆小鬼而言,这个承诺真是狂妄自大了。首先声明一下,这不是推脱之词,我承认我是个很差劲的人,但是在文中所写的话句句出自真心,或许这就是我最后的坦诚了吧。
毕竟承诺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否能够照顾好她,也不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兴许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我总是这样顾虑着,把自己搞得烦躁不安,却毫无办法。
朝暮却将手中削好的苹果塞到我手上,颇为亲昵得摸了摸我的头,我能感觉到来自她手心微凉的苹果汁水。
尽管我不喜欢太过亲近,但对于阿暮来说,这层隔膜和没有是一样的。
她是天生有着慈母气质的人,通俗点说,就是阿暮天生是做母亲的人,尽管她年岁不大。
很难说明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但我却不自觉像依赖母亲一样依赖她,在阿暮这里,即使是我这么不坦诚的人,总能不毫不隐瞒得讲出心事。
“怎么了?”她问,眉眼间染上笑意,眸光流转间似山间白鹭,“最近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我抬头,啃着手中的苹果的举动顿了下,随即又“咔嚓”“咔嚓”开始了。
“我……不知道。”
“不过阿暮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是不是找了男朋友了?”
我打趣说。
“是啊。阿笙是个好男人呢。”她感叹说,“他今天和我告白了,我同意了,毕竟我也挺喜欢他的,至于是不是爱,我也不大清楚。”
“毕竟爱这个东西可太奢侈了。”
“我只是想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辈子就行了。他拿着戒指单膝下跪,许诺爱我不离不弃的时候,我也没当真,只是心里涌动出一种想与他在一起的冲动,那一瞬间,我无法抗拒这种魔力,或许在那一瞬间,爱情之神丘比特的箭射中了我的心也说不定,这么想着,我答应了他的求婚。”
她无奈得笑了笑。
“可能阿望会觉得,认为我是个轻浮的坏女人吧。但是,我真的就这么想的,轻而易举得把自己的一生就这么送出去了,尽管这么说,我却没有一瞬间感到后悔。”
“很奇怪吧。”
“一点都不奇怪。”
我说,这是人世间最纯洁不过的爱情。
不贪物质,不贪名誉,只求着心对心。在这个贫瘠的年代,女人大多数是这样,然而男人们都还在大声抱怨着,辱骂着说,女人真是太物质了。明明只要你用心去对待她,她就会爱上你。这是连一个流浪汉都明白的道理,但男人们却还在踌躇着,迈不出那一步。
“我想听听你们之间的故事。”
“好啊,不介意我扯些于此无关的内容吧。”
朝暮说,她看着我,眼里是如书上看到的江南水墨画般的景色。
“嗯,不介意。”
我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