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有回信么”姜玖问。
“……没有。”侍女答道。
“也罢。兴许是他正为了考试日夜苦读吧,没时间看信也正常。”姜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还是阵阵酸痛。
“屁呦!什么日夜苦读,上次送信的人去了之后回来就说白竹笙身边跟了个女人呢!”
姜玖心头一震,忙扭头盯着侍女道:“可……可是真的?我不信!怕不是你们又编出什么幌子来糊弄我,好拆散我们罢!”说罢,她生气地一甩袖子,气鼓鼓地回到屋里。
“小姐,我骗你作甚?就算你怀疑我们,但旁观者清啊,一个送信的话,为何不信呢?”
“我问你,那女人,长得什么样?”女人一旦嗅到危险的气息,是不敢有半点疏忽的。
“送信的说,那女的浑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她的脸啊。”
“既然看不清她的脸,为何武断那是个女人?”
“那人身材纤细,骨骼瘦小,哪里像个男子?”
“男人也有瘦小的嘛!”姜玖做了个半真半假的猜想,打死也要选择坚信假的那一半。
“小姐!你到现在还在自我麻痹!白竹笙脑子聪明得很,考官自不在话下,但他这一狂,心智就全被权和财霸了去,哪里还顾得着你啊?他想考官,不过是为了自己好去采花找个借口罢了!哪里是真的为了小姐你啊!”
“放肆!”姜玖瞪起眼,抬手便往侍女的脸颊扇去,那原本白润的脸庞瞬间漾起了红晕。侍女捂着脸惊愕地看着姜玖。“白竹笙怎么说好歹也是姜家未来的女婿,你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指点点?他想考官,是因为他看爹爹为官正直,他看见了希望,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了解他!你何出此言!”
“他若是真的去找了别的女人,哪里还需要钓着我?他一向行事果断干脆,强求不来的感情,他是不会追求的。他是什么人,我再了解不过了!”
“噗嗤,”侍女忽然像疯了一样,冷笑道,“小姐啊小姐,你哪里来的自信?”
“你说什么呢?”
“你认识白竹笙多少年了?”
“八年,八年了。”一开始说这“八年”,姜玖还是很有底气的,可侍女接下来的话,令她的底气一下子软了下来。
“你可知,虞姑娘认识白竹笙多少年了吗?”
“这……”姜玖知道答案,但她不想说。因为这个答案,能把她的“八年”,碾得一败涂地。
“二十多年!小姐,你知道吗?二十多年啦!”侍女的口气似是在提醒她,自己的“八年”,根本算不了什么,“你何时见过,虞姑娘会说一句她再了解白竹笙不过了?”
姜玖脸色黯淡下来,虽说这侍女态度糟糕,但她说的,句句是理。
是啊,阿姐认识白竹笙二十多年,她也没说过一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姜玖认识的那个阿姐,是没有勇气说出那样的话的。即便是二十多年,虞忘还是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男人。
其实姜玖心里很清楚,虞忘与白竹笙之间的默契,早已不是姜玖和他之间的爱情能磨灭的了。
奇怪,她为什么要磨灭?
藏在心底的声音一直提醒着她,阿姐和白竹笙之间,绝对没有师徒这么简单,他们自己都没明白呢,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种感情,能跨越生死,却不是爱情。
多奇怪啊。
他们俩之间似兄弟,又像姐妹。
“小姐,小的别的也不多说,只望你能早点认清白竹笙对你的感情。”
为什么不说早点认清白竹笙呢?
呵,好笑。白竹笙这个人,你认不清。
“等你多年之后再明白,就晚咯。”这侍女丝毫不为身份的悬殊所束缚,反而像个通明事理的人,教育着姜玖。她这般态度令姜玖很不愉快。
“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你这个下人来过问!”姜玖几乎嘶喊出来。
侍女耸了耸肩,又回到了侍女该有的样子,不再嚣张。
姜玖心里阵阵刺痛,一个下人,都能摆出一副教训她的模样来,还不是爹爹平日里对他们慈祥宽厚,死活不愿罚他们,现在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真是一群混蛋!爹爹对你们好,你们不该心怀感恩么,仗着这份容忍就能得寸进尺了?
她自己也是脾气好,骂不出过于污秽的言语,就算真的发起火来,对于那些下人来说,也没什么威慑力。
她真怕姜家哪天翻船了。
夜半三更,白竹笙和苏华樱再在五陵门过最后一晚,明日就要离开五陵门了。他们已经拖沓了一天,要不是苏华樱这丫头太能玩,拖拖拉拉,还任性赖着不走,他一天就能出五陵门。
烛台前,白竹笙还是一样看书,但是心里乱得很。加上苏华樱就好像跟他结了仇似的,一直在他旁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他真的高估了自己的专注力啊。
“都离开姜家这么久了,姜玖怎么,连封信都不寄……”他自言自语道。
“怎么?”苏华樱的耳朵捕捉到这一声音,道,“想你的心上人了?”
“想她,你怎么不先寄信呢?”
“我寄了。”白竹笙一想到这,眉头皱了起来,“但是,不知道她收到没有。”
“你们要是长时间不接触,这感情,可是会淡化的啊。”
白竹笙陷入了沉默,他并没有反驳,这倒是出乎苏华樱的意料,她说这话,本意就是为了让他生气。
白竹笙没有底气反驳,他都不带挣扎一下,至少象征性地说句“不会的”,他都不说。他心里确实担忧,也认同苏华樱的话,所以他干脆沉默。
“呐,你寄了多少封信了?”
“没数。”
听他这口气,似乎是有很多啊!
“你写了那么多,总该有一封是送到了的吧?”苏华樱蹙起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呐呐,你和你心上人真的是因为爱情才成亲的吗?”
“对!”白竹笙斩钉截铁道。
“我怎么感觉,你们之间,有些问题呢……”
“你胡说什么!”他怒了,瞪着她道,“回你的房间去!”
“切,还不让说了?”苏华樱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嗓音提高了几度,“你凭什么觉得,你们之间的感情靠得住?”
“闭嘴!”他压低嗓音吼道。
“还没有成亲的人,就不要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了!”
“你!”苏华樱气不打一处来,这下想要跟他和解,是很难了,“没有成亲怎么了?没有成亲的人,就没有你们这些成亲的人更清楚爱情吗?我呸!”她骂道,转身摔门而出,还不忘抛下一句,“自以为是的家伙!”
白竹笙真的累了,不想跟这个丫头多计较。书也看不下去了,只得去就寝。
深夜的五陵门早已不见行人的踪迹,只看见一女子的身影,怀着满腹怨气趴在垃圾桶旁。
“死人陈鲲,自己在屋顶上看星星,却要我来翻垃圾?”虞忘气鼓鼓地朝垃圾堆里张望,无意间瞥到一张张叠在一起的碎纸片,纸片还很干净,应该是才扔掉没多久的。
她伸手将碎纸片一一抽出来,趁着月色端详着,这纸片上的文字都辨认不清了,除非重新拼好。
“咦,这字迹怎么……这么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