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鸾去世的那一天,雪,下的真大啊。飘扬在风中,飘零在地上,洗刷掉所有的血腥,掩盖掉所有的罪恶。雪,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也是这世界上最无情的,它埋葬了好人的史迹,销毁了恶人的罪孽。雪,在下着。
安越紧紧抱着叶青鸾的尸体,眼睛已是通红一片,叶青鸾冰冷的身体透着刺骨的寒,可他仍是抱着已故的她不撒手,企图用自己温热的体温,温暖怀中已经永远睡去的姑娘。
大雪中,安越背着叶青鸾,走的极慢,他时不时转头亲吻一下叶青鸾的面颊,假装她只是睡着了,假装他们还是当年的模样与光景,如果这真的是场梦,那就让他一直活在梦里,一直假装下去,假装她的姑娘只是在闹脾气,假装她还会醒过来。
可这终归只是一场梦,一场在叶青鸾死后,安越用来自欺欺人的一场美梦。这场梦真的很美。
安越背着叶青鸾在风雪走了一天一夜,他想一直走下去,因为,只有这样这场梦才不会破碎,他珍如生命的姑娘才会一直“活”下去。
山回路转,雪飘摇。刺骨的风雪打湿了安越的青衫,吹进了他的眼里,花了眼,乱了神,冷了心。安越在发烧,他的神志开始模糊,脚下的步子也开始凌乱,可他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安越终于支撑不住,一头载到了雪地里,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他喜欢了一辈子的姑娘。她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袭曳地的红衣在天地间翊翊生辉。她在雪地里嬉笑着,追逐着寒风,嬉闹在大雪里,她是这山川河流中唯一的色彩。渐渐的,她缓缓转过身,神色间是她入魔前的纯净张扬,她说:“师兄,现在我们算不算到了白头?”
叶青鸾笑的那样烂漫,安越也不自觉的勾起嘴角,费劲的伸出手,想去触碰面前的姑娘,可刚伸出一半,幻境就消失了,他也昏迷了。
师兄,不许忘了我。还有,我爱你。
这是安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隐隐还有女子的哽咽之声。我想,若是他还有能力,若是他还清醒,必定会告诉那个哭泣的姑娘,他不会忘了她,他也不能忘了她,只因她曾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亮,只因他曾爱了她全部的生命。
安越是白烈从雪地里救回来的,当安越睁眼的那一刻,无神的瞳孔,傀儡般的动作,白烈就清楚的知道,安越死了,死在了那个冰天雪地里,他的魂随着小师妹一起去了,留下的不过是一具他为小师妹而活的执念的躯壳,想必这具躯壳也不会活的太长久。
也许是为了印证白烈的话,安越凡身入魔了。昔日的青衫早已褪去,现在的安越一身红黑色的暗夜道袍,狷狂邪魅。安越这一生,真真是爱惨了叶青鸾。
刚入魔时,安越日日饮酒,只为与叶青鸾在梦中相会。安越每每醉生梦死之时,便能看到梦中的叶青鸾在桥的那一头朝他微笑,他想过去拥抱她,可每次却只能穿过她的身体,接着梦醒。
这样的约会未免也太短了。安越开始不满足于酒醉之后的梦境,他开始搜寻逆天的法子,即使化作荒魂又如何,魂飞魄散又如何,一切不过都是那句话罢了:天命弃吾,吾宁成魔。
人性本就是贪婪的,修仙之人更是。那么多的上古禁术,练不了又如何,写下来也是好的,所以天下的修仙门派中才会有那么多的□□邪术。安越为了叶青鸾的回归,他大肆进攻天下修仙门派,终于在他灭了第三十四个修仙门派,在翻阅了第七千八百六十三本上古密法后,找到了铸造神魔之剑的方法。安越为心爱之人铸造神魔之剑,大量捕捉仙灵妖魂为其祭剑,引得天下大乱。
可就在神魔之剑即将铸造完毕之时,白烈在其他上古古书中找到神魔之剑根本不存在的消息,并将消息告知大师兄安越。那一日,安越的美梦真正的醒了,记忆中的叶青鸾在也回不来了。安越抱着尚未铸造成功的神魔之剑失声痛哭,无助的像个孩子,南柯一梦,该醒了。
铸造神魔之剑的事不得不停止,安越的最后的魔性被激发,此后亦如传闻,安越血洗了整个玉寒门,手刃秦隐和那个白衣女子。
安越的所做所为终究还是触犯了天威,为天道所不容。安越的身体终是在大婚那一日死去,可悲可叹。
大婚当天,安越一身大红的衣袍,笑的恬淡安详。婚礼的全程,安越都是抱着叶青鸾的尸身完成的,整个过程不像是婚礼,倒像是大红的葬礼,因为这些过程没有一个宾客和长辈,只有他们自己和白烈。
安越抱着叶青鸾的尸体,拜了天地,跪了祠堂,行了夫妻之礼,整个场面安静的可怕。
天道的怒火还是来了,九天的雷劫打击着整个喜堂。安越就这样一身红,跪在院子中央,死死的护着怀中的叶青鸾,他的头锁在她的颅骨,在她苍白的面容上落下深深一吻,眼中尽是温柔缱绻:“我们终于在一起了。等等我,我马上就来,青鸾。”
雷电结束了,乌云也散去了,只是院子中的两个人却迟迟不动,没了生气。安越死了,死在天道之下,他带着他对叶青鸾所有的爱和执念,去了。两人交握的双手谁都不能分开,他和她的爱情,至死不渝。
白烈将两人合葬。奈何桥头,一个红衣女子与孟婆谈笑风生,瞧见了三生石旁的安越,欣喜的冲他招手:“师兄!”接着,叶青鸾便跑向了安越,兴冲冲的扑向安越怀中,安越伸手将她抱紧。
两人手牵手,十指相扣,一起走过了奈何桥,行过了彼岸花海,鲜红的彼岸映衬着相配的他们。彼岸如火如荼,嫁衣似情似火。
“为什么还在那儿?”
“我在等师兄啊,我知道师兄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是啊,他永远不会丢下她一个人,除非,他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