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车开了多久,车一直向前,车窗上的那个“家”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然后完全消失。
窗外的景色也一直在变,从小镇子里一个铺着青石板路的小巷,上了高速路,然后徘徊在一个昼夜不息的大城市里。
司机回过头来瞧了我一眼,也不管我是否会回应他,就是自顾自地说,“小姑娘,快到了,其实你不必太难过。”
我觉得以前我真的不是一个太过于偏执的人,而现在的我,也不是一个希望伤痛永远留在我的生命里的人。只是那些伤痛太过于难忘,所以我偏执地在我的世界里建起一堵高高的墙,彻底隔绝了我和外人。
麻木之中我才发现手疼的难受,虽然我手上的伤痕已经慢慢开始痊愈,但是因为伤的深,会留疤的。
而且因为伤到了手上的经脉,我一使劲,左手便会疼的很厉害。
那天我找遍了全家,只找到了一把剪刀。我告诉我自己不能走出那一步,可是我真的绝望得全身发抖。
我拿着剪刀锋利的那一面,狠命地往手腕上压下去,疼痛使我清醒。
我没死,可是我的手上永远留下了三道疤痕。
至此,我不敢忘,也不能忘。
到达的时候正是这座城市的夜晚,即使是夜晚,大街上的人还是很多。到处都是各种颜色的霓虹灯,我望过去,眼睛也被刺地生疼。
偶尔抬头,才会发现,这样的城市夜空之中,是没有星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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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入一个别墅区,视野也渐渐变得开阔,大道两旁种着两排下去的梧桐树,每当风吹过,就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因为夜已经很深了,整个苏家静悄悄的。
我被苏家的佣人带到了一个房间里,看起来像是被精心布置过,只是似乎这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里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那样的眼神常常会入了我的梦,那种一望无际的怜悯,总能令我在梦中惊醒。
我不知道我从何而生的那种骄傲,似乎那是我仅存的东西,每当别人看着我的时候,我总会把我的背脊挺得直直的。
真正遇见陆离舟,那是一个午后。
那天是个久违的好天气,天空纯净得像一块还未被打磨的璞玉,这几天下来我都没见到过苏家的人。只是听说苏家人今天的飞机,应该晚一点会到家,他们全家都在外地。
在此之前我在我的大房间里昏睡,做着一些暗无天日的梦。
我知道苏家的佣人都在私底下偷偷说些闲话。
“那个新来的小姑娘是不是有些抑郁倾向啊,你看她也不说话,饭吃的也少,整天关在房间里,人一天比一天消沉。”
“那也是苦命的小姑娘,据说那天苏先生到一个小镇上谈个什么项目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个人给撞了,那个人就是这个小姑娘的父亲呢!”
“啊?真的吗?这孩子真可怜。”
……
我对这些闲话,一向是见怪不怪,也懒得理。只是那天我看着那样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鬼差神使地就出了房门,凭着感觉走到了苏家的花园里。
我沿着那条看不见尽头的鹅软石小路一直走,发现鹅软石路的尽头是一个装修得非常复古的白色小房子,阳光透过一旁香樟树的树叶投下来,细细碎碎地洒在小房子的打开玻璃窗户上。
我在很远的地方瞧了一眼,本来打算就此转身离开。
谁知这个时候,有钢琴声慢慢从那扇打开的窗户里流淌出来,是那首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很奇怪,我仿佛受了蛊惑那般,冥冥之中,有种被常人理解为命运的东西不断牵引着我,鼓动我上前去,看一看。
我还是上前去了。
我僵硬地挪动着步子,站到了几乎需要我垫着脚尖才能看到房间里面的人的窗户外。
只消是一眼,我突然觉得我的心里有一种什么东西嘭的一下碎掉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疼痛。
我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面前的那个男孩,留着细碎的短发,他穿着白衬衫,九分的黑裤子,很正式的服饰。
他的手指在钢琴上飞快地跳动着,仿佛在述说些什么,午后慵懒的阳光在他的斜前方投射下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那一刻,我忘了一切,似乎我的生命里,只剩下他了。
我几乎热泪盈眶,似乎抓到了什么新的希望那般。
只不过最后我是落荒而逃的,他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我,望我这边瞧了一眼,我看着他那双明亮的双眼,心中警铃大振,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个地方。
后来我常常会想到他。
我后来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理性的人,但是我也说不清楚,当时我遇见陆离舟的时候,那种仿佛我破碎的心灵正在一点一点的拼凑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我把它命名为,命运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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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一点的苏家人就回来了。
苏家一共有三口人,苏父,苏母,苏知南。
他们一回来,苏父苏母就立刻到了我的房间里,苏母更是紧紧地抱着我,苏父不断地对我说着对不起之类的话。
只是我想,若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所有的伤害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存在那么多因为抗不下去而选择早早离开这个世界的人。
看着他们愧疚的模样,我内心没一点波澜,电光火石之间,我想起了傍晚遇见的那个少年。
后来我才知道,陆家和苏家是世交。陆离舟和苏知南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我还知道,苏知南不喜欢我,我不知道她对我哪来的敌意。苏知南总是扎着一个高高的丸子头,穿着纹饰复杂的小白裙,典型的富家大小姐。
苏知南总是喜欢跟着陆离舟,她喊他陆哥哥。而我,就坐在我的房间的窗前,看着他们两个。
偶尔陆离舟向着我的方向看过来的时候,我的心跳总是会漏掉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