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运茶楼坐落在两条长街的十字中心交叉处,店面不小,楼上楼下共三层。许多老板专程到这儿来谈生意,也有不少人选在这里和老友叙旧。
二楼是戏台子。整时整点儿的,有生旦净末丑交替登场,咿咿呀呀演个不停。
这样的茶楼在当今这种快节奏的社会里显得有些不搭调。
它就像是从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一块怀表,无论表盘还是指针都陈旧不堪,却依旧能够精准地记录当下的时间刻度。
茶楼的门、窗还有桌椅板凳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物件儿,屋里面还有挂鸟笼的地方。这是一个家族几代人传下来的老建筑了,规模也是愈做愈大。
我和龙渊没有饮茶的习惯。原先在山上,师父倒是经常沏些上好的茶叶,有时候兴致来了也让我和龙渊尝尝。但龙渊胃不好,喝不了浓茶,后来索性淡茶也不喝了。我则更偏爱自己从山里采的薄荷叶配茉莉花糖。
十二点一刻。
龙渊忽然看向我:“要不要喝茶?”说罢,他嘴角微扬,抬眼向楼上探去,“我想,有人已经将茶备好了。”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直入二楼。小伙计追在后面问我们要喝点儿什么,龙渊摆摆手,小伙计便退下了。
虽是半夜,二楼的人却不少,坐了个半满。戏台上正唱着“霸王别姬”,穿戏服的姑娘浓妆粉黛,一开嗓就震撼了众人。
靠窗边坐着个男人,身着一件亚麻色对襟短褂,见我们来连眼也没抬,依旧小口品着杯中的茶。
他对面没有坐人,却摆了两只玲珑剔透的小茶杯。茶水是刚沏的,冒着腾腾热气。
想来,他等的便是我们了。
龙渊很随意地在他身旁的木凳上坐了下来,笑道:“先生不喜欢听戏?唉,可惜了,这么好的戏!”
男人没理他。
我在对面的长凳上坐下来,托腮望着他们。男人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安,不知该看向哪里,我能明显感觉出他内心的慌张。
“先生,这茶凉了可就不好喝了。”龙渊捏起茶杯,轻抖手腕,让茶水在杯中打转儿,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二位请自便。”
男人终于抵不过心理防线,开了口。
我不怕他往茶里下毒,立刻小品一口。茗香浓郁,有带有一丝甜意,绝不是店里的劣茶。
“好茶!真是好茶啊!”龙渊只是嗅了嗅,没喝,赞叹道。
此后三人无声,相继将视线移送至戏台。
军至垓下,四面楚歌,台上的霸王已是英雄末路,悲情地唱着垓下曲。虞兮虞兮,你又奈何呢?
恍惚间,我感觉一滴水从眼角滑落,而后才惊觉,我竟是被这戏惹哭了?连忙伸手去抹。
龙渊察觉到我的小动作,转头看过来。见此情景,他伸出右手,越过桌子在我脸上轻轻一拭。
楼上依旧喧嚣,我却忽然感觉四下的声音都远了,只剩下龙渊一人,怔了怔,满面羞红。
台上的旦角携了剑出来,这是著名的剑舞。我本沉浸于方才龙渊的举动,却在他突如其来的警觉中回过神来。
那戏子的一招一式非同一般,减了些柔美却徒添刚劲之力,别有一番味道。剑是开了刃的,反射出一道道银光,剑柄上系着的红绫随剑气一起一扬——旁人看不出,我和龙渊却明白,这竟也是一习武之人!
舞至高潮,身旁的男人突然看了我们一眼,抽身跃至台上。
龙渊立刻起身,沉吟一声:“走!”抢先追了上去。我紧随其后,三步并作两步,脚踏长凳,也跃上戏台。
男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把剑,和舞剑的旦角儿站在一起,比肩朝我们刺过来。
我和龙渊对视一眼,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台下的人不明所以,以为是茶楼添了新节目,于是连连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