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陆远知依然在我的高中时光里假扮忙碌的家长，他暗地里庆幸自己把我培养成了内心强大的女孩，而我还是每天看着他永远洗不干净的袖口，默念幸好在医院工作时都要戴手套。

我对陆远知的工作了解得不多，

但也知道他是个炒菜时接到电话也能急速冲出家门的工作狂，偶尔还会有几天都不回家的时候。他的作息时间总被我拿来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我告诉你，你要是哪天死在医院，不要叫我去领你！”我喜欢这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警告他，“你要给我多留一些学习的时间，这样我以后成为名医后，才能确保病人活得更长一些。”

陆远知不仅答应了我，还对我的学习精神大加赞扬。他说，像我这么有决心的少女，日后必成大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说这话时，脸上写满了医者的自豪，即使由于生活不规律，他的身体一直在营养不良的边缘徘徊。

这是荣耀，也是信仰。

陆远知被派去一个城市提供医疗支援时，是在一个并不晴朗的午后。那个我从没听说过的城市的名字在一夜之间家喻户晓，我自嘲道，超级英雄都是在灾难发生前制止它，而平凡人总在问题出现后提供支援。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事的。”陆远知说这话时，让我想起那个月夜母亲留给我的微笑，我想背过身子，却怕现在少看他一眼都会成为遗憾。

“那我们拉钩！”我幼稚地伸出小指，“你一定要回来，你还欠我很多很多个睡前故事。”

“你多大了！”他似乎想笑，却强逼着自己严肃起来，“不过如果你喜欢听，那些故事我还是会讲完的。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改变自己的初心。”

陆远知的要求和他的睡前故事 一样愚蠢，他说，他希望我能做一个幸福的人。

“你放心，就算你不陪着我，我一个人也会好好的。”这句话，我说得咬牙切齿。

陆远知临走时耍了个帅，说要去当英雄，去捍卫尊严和荣耀。当他把银行卡和密码塞进信封里给我时，我想抬起手当着他的面把信封丢掉，却又只勉强挤出一句“一路小心”。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陆远知出门的动作依旧准确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把房间收拾好，从听到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起，就准备着随时迎接他的归来。

他带走了那个有些年纪的故事本，而我开始独自面对深夜里突然袭来的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