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江,一个永远比哈尔滨冷的县城。
这个比哈尔滨还要往北的地方,也有着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即使是冬天,路上来往的人们仍然络绎不绝。从我小时候看到的棉袄,到长大穿过的羽绒服,再到现在大家身上的棉服。即使是寒冷的嫩江也依然阻挡不住全球气候变暖的一层层剥削。
来往的人们匆匆忙忙,好像都在为过年做准备,所以在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人会去关注马路对面的佛像店。
这个佛像店看上去挺干净,看上去才开了几年的样子。装修简单,做工朴实,一点也不起眼。可能从外到里唯一能吸引人眼球的就只有那牌子上的“成子佛像店”这几个字了吧。
没有人会把这个普普通通的佛像店和神鬼之事联想到一起去,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佛像店。
如果你碰巧来到了这个不起眼的佛像店,那么一定要推门进去看一看,去和这里的店主聊上一聊。
到那时你会发现,原来门里和门外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而此时此刻,这个成子佛像店的店主,正倚在椅子上,双脚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搭,叼着根烟,边哼着小曲儿边拿着一本《我当阴阳先生的那几年》看的出神,不时儿还发出阵阵猥琐的笑声,丝毫没有在意在他旁边已经坐了十多分钟的我。
我看着这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一米六五的个子,体格壮实。
自打我小到现在,我就没看见他的头发长度超过五毫米,即使是这寒冷的冬天也是一样。
看着他的头皮如此显眼,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他出门会不会冻到头皮。
不过,后来我发现,老爸的自我保护意识还是挺好的,他每次出门都会记得戴一个黑色的棉帽子,从来不会忘记,即使是去隔壁的仓买里买烟也得戴着,生怕冻着自己。
“老爹……”我看着老爸悠哉悠哉的看书,无奈的笑着说道,“我就帮你看一下午店还不行吗?你看你,刻苦钻研道教文化。我这做儿子的生怕你累着啊,这不寻思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么,你咋连这机会都不给你儿子啊。”
“滚蛋。”老爸吐了个烟圈后把烟插在了挤满烟头的烟灰缸里,又随手端起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后,这才从嘴里把后面的话挤了出来,“你小子啥时候这么勤快了?肯定是无利不起早!跟你说奥,我可没工夫陪你玩。再说了,你妈这会要不在家里绣十字绣,要不就是在做饭。你这会不让我看店让我回家,你妈肯定得支使我干这干那的,太闹挺了,我才不回去呢。后天就过年了,现在也没啥人来店里了,在这躲着多舒服啊。”
我心里一阵无奈,怎么老爸现在也这么不好哄了呢?可他要是不走,我怎么画符啊?到时候如果让他看见我会秘法黑符,还不得骂死我啊。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想想办法。
我眼睛咕噜一转,还真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正所谓这个“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还就不信了,你个老顽固还能扛得住咱家的大地主?
于是,我掏出了手机,快速的翻起了电话本,找到了电话本里那个被我称为“黑心老地主”的人就拨了过去……
如此这般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门开了,正是拥有“黑心老地主”之称的老妈。
只见老妈笑嘻嘻的走了进来,一进屋就看见了正看小说的老爸,以及一旁正在坏笑的我。
老爸还在看小说看的出神儿,自然没有注意来的人是谁,于是便头也没抬的说道:“不好意思,过年了小店放假,现在不做生意。”
老妈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也没有多废话,一把就薅住了老爸的耳朵,就这么一提,连着老爸的脑袋就一起提了起来。
老爸疼的是龇牙咧嘴啊,刚想大骂就看见了身旁拽着自己耳朵的老妈,顿时化愤怒为陪笑。一脸献媚的说道:“哎呀……别揪了,哎呀……疼疼疼。那个啥,怎么……怎么今个宋小姐有空来我这小店啊。”
“可不是嘛!”老妈拽着老爸耳朵的手又用上了几分力度,顿时给老爸疼的直颤啊。
看见老爸这样子,老妈笑着说道:“今天也不知道是冲着啥了,这心里啊,就觉得很烦。我说,这过年我这都忙不过来了,某些人倒是快活,躲在这里生意也不做,就知道看小说。”
“哎呀……咱先松手行不。”老爸陪笑着说道。
见老爸这幅样子,老妈心里怎么可能真的有气呢,于是也松开了手,看着老爸,等着老爸接着说没说完的话。
老爸揉着耳朵,瞪了我一眼。
我嘿嘿一笑,你说这不是吃硬不吃软吗,我在这劝你半天,想帮你看一下午的店,你不干。还得逼我请老妈出山,这下好,据点被端了吧。
老爸见我坏笑,也没有多说什么,连忙起身把椅子空了出来让老妈坐下,然后边给老妈按摩边说道:“媳妇有所不知啊,这不嘛,多研究研究本行,省的在外头给你丢人不是么。再说了这也过年了,都没人请佛,我这才落得个清闲啊。我知道你忙坏了,这样吧,还有啥没干的,我和你大儿子去干好不好?”
“啥玩应?”我没忍住失了声道,“老妈,我不行啊,我下午有事,我下午还得……”
“你有啥事能比得上你妈的身体重要啊!”老爸见我想跑,也不乐意了,一口打断了我的话道,“就不知道关心关心你妈,你看你妈都忙活瘦了。”
“去去去。”老妈显然也听不惯老爸拍马屁,便也打断了老爸后说道,“咱儿子这几天忙着终身大事呢,可以理解。我也没剩多少活儿了,就去再买点年货就好了,下午你跟我去吧。对了儿子,改天有机会把那小丫头带回家里吃顿饭呗,也让我和你爸看看咋样。”
老妈的这话虽说帮我解了围却又给我带进了另一个坑啊,这一席话竟然说的我无言以对,只能红着脸低着头憋不出一句话来。
老爸一看我这是有情况啊,便也笑着起哄道:“我大儿子这么有出息啦?不错,你也不小了,该出去拱拱白菜啦。”
我无奈的笑了笑,这话我咋这么熟悉呢?好像我妈之前也这么说过我,感情你们都以为你们儿子是猪啊?那这也不是养儿子了,直接养猪多好啊?额……我这不是越描越黑么。
见我不满,老爸老妈又笑了。
又聊了一会儿后,老妈对着老爸说道:“行了,咱俩别逗他玩了,去买年货吧。儿子,你看店啊,我们等会就直接回家了,你看看没啥事就先回家吧。”
我心中一喜,看来一切都还算是按照计划走的,没什么大问题了。
见老爸老妈这对大活宝走后,我无奈的笑了笑,给阿意发了条短信后便一屁股坐在了老爸的那个椅子上,拿起了老爸的那本《我当阴阳先生的那几年》,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过了不大一会儿,阿意便也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我看见他进来了,便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我去仓库。
阿意倒也没有着急,他跟着我边打量着屋子里的摆放和装修,边点头边说道:“嗯,不错,看样子是装修过了。这‘望财门’的局挺好。哎呦?这是局套着局啊!这上头还有个‘离日阳火’啊,不错,孙叔可真是用心了。”
我没有搭理这个小疯子,不过我也知道,他的话一句不假,全是老爸在屋子里弄的风水局。老爸很久之前就跟我讲过,这所谓的“望财门”和“离日阳火”的风水局。
“望财门”很好理解,说白了就是满屋子的佛像,全都目视正门。
这可不是乱摆的,正所谓“慧眼识四方”,一个人的眼睛可是非常重要的。
我们刚出生的时候,眼睛都是清澈明亮,同时阴气最盛,所以可以见得到鬼。可等我们慢慢长大,食五谷杂粮以后,眼睛上的火气就会越来越足,从而也变得不再清澈而变得慢慢污浊,所以也就看不见鬼魂的所在了。
而这“望财门”就是这么个理。以目望正门,一年两年可能没什么,但年头一久,这财气自然而然的也就聚集在了大门处,从而使户主大发阳财,还可以辟邪去煞。
“离日阳火”相对于刚才的风水局就有些难理解了,而且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因为我家的大门在南边,所以正对八卦中的“离卦”,南离之火对于开店来说那可是白捡的便宜,而利用得当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老爸在头顶南部朝门出装了个灯,以南灯为引,自南到北也装了两盏灯。三灯抓住了离日之火,把阳气贯穿整个屋子,一方面对于“望财门”有着将伯之助之功效,而另一方面也可以点起整个屋子佛像的阳气,从而把优势发挥到了最大化。就这样的佛像店,想不挣钱都难。
不过这个风水局三盏灯的位置要求很严格,必须根据地势和自己开业时的风水定理而论,所以这个风水局的难度还是不小的。
说起来,巧就巧在阿意还抬了下头,正好看见了三盏灯。从小精通此道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里头的门道。
不过,我自然也不会为他的话语而吃惊,毕竟他要是真看不出来这俩风水局,我才应该吃惊呢。
这个佛像店里头除了客厅外还有两个屋子,一个被用来当卧室,而另一个则被拿来当仓库。佛像店的仓库都是些佛像纸钱啥的乱七八糟的,所以对于温度要求也没有那么大。
我和阿意就是来到了这个被当成仓库的屋子里,想找找看有没有我俩画符需要的东西。
果然我俩找了没多大一会儿,就从屋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大箱子。
这就是很普通的用来装东西的木箱子,看那木质的颜色以及花纹就不难看出已经有几十个年头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大木箱子应该是出自我爷爷的手笔。
箱子没有上锁,这倒也便宜了我,于是我轻轻打开了箱子,生怕弄坏了我爷爷的遗物。
箱子的一边是成捆成捆的黑色符纸,以及一些毛笔朱砂等等画符必备的东西,还有一边是已经画好了的黑符。
我以前觉得符纸上那些图案乱七八糟的根本就不合常规,可现在从三生心石里转一圈后再看,这图案井然有序,每一笔一画都表达着不同的寓意,只不过有一些我还是有点看不懂。毕竟我脑袋里虽然有《通冥黑符》,可我还没有完全理解这书的内容,最多也就能说的出这些符的名字和功能而已。
符纸这东西,谁画的谁用。再或者经主人之手赠与他人,也可以达到和主人使用一样的道理。只可惜老爸被我支走了,所以现在这堆能力强大的秘法黑符,也只不过就是一堆废纸而已。
“赶紧的吧,咱们可没那么多时间让你在这慢慢欣赏。”阿意的一句话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拉回了现实。
我胡乱的拿了些符纸和画符工具之后,便关上了大木箱子,和阿意离开了这个被当做仓库的屋子。
关上了屋子的门,我的小心脏开始砰砰直跳,一直难以言喻的激动之情是溢于言表啊。
这就要开始了么,我这就要跟电影里那些牛逼哄哄的老道士一样了么!是不是我这回再披上一层大黄袍就可以像电影里一样抓鬼降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嘿嘿,想想还真的有点小激动啊。
平心而论,谁没看过八十年代的香港僵尸片。林叔那一副英姿飒爽,正气凛然,左手持桃木剑,右手持黄纸符,大喝“急急如律令”的样子确实是太帅了。
可能现在的孩子做梦都是想当明星网红啥的,可在那个年代,我小的时候做的第一个白日梦可就是捉鬼降妖的道士啊。
我那个时候就老幻想着什么时候我也能像林叔那样,伸张正义,捉鬼降妖,有一门异术在身,那得多牛逼啊。
可现在长大了才明白,那都是假的,只不过是电影而已。
只不过现在的我却真的涉及到了神鬼之事,也真的拥有了一门能人异术,可这一切的目的,却跟小的时候想的不太一样。
小的时候想救苦救难,可现在长大了才明白,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但我当拿到黑符符纸的那一刹那,就仿佛曾经的那个天真的我又回来了一样。
那颗埋在心底的白日梦现在又涌了出来,让我不知不觉间有些热血沸腾,这曾经想要的一切现在就在自己的手上,这一切,足以让本有些麻木的我再次感谢起了命运来。
“嘿!老黑?咋滴啦,咋又愣神啦?”阿意伸出了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是不是中邪啦?咋还自己在这傻笑上了呢?”
我鄙视的看了一眼阿意,笑骂道:“一边玩去,你才中邪了呢。我这是……我这是在为我迈出一步新的明天而欢喜。懂么你,这是欢喜!”
阿意无语了,他无奈的笑着对我说道:“刚才以为你是中邪了,现在看来我错了,你特娘的简直就是智障啊。这有啥好乐的。赶紧的吧,画什么符?”
他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画啥符好呢?要说秘法黑符里大部分都是些破煞的符咒,只有不到四成的符咒是别的作用,可想想其实哪张符都不适合让我做实验啊。
忽然我想起了一张没有伤害而且挺实用的辅助符咒,那就是我在三生心石里想画的那张“冥法阳形焕身符”。这符的作用前文提到过,所以就不多解释了。这张符貌似挺合适的,那就用这张吧。
于是我跟阿意讲了我的想法。阿意点了点头说:“行,既然是辅助符咒,那我也画一张吧,也能看看你到底能强化多少不是。”
我点了点头,于是便和阿意准备了起来。
其实,不管是画黑符还是黄符,都有着很重要的过程。
就拿朱砂来说吧,这朱砂可不是普通朱砂那么简单,得需要朱砂与白芷放在一起研磨才行。等到研磨出粉尘后,再取出一瓶未开封的白酒倒入少许,缓慢搅拌方可用来画符。
黑符的符纸不比黄符,要秘制而成。只不过,这秘制材料以及如何秘制我都不太清楚。不知道为什么,不光通神令和《通冥黑符》里都没有记载,就连王爷爷和阿意也不知道,这就有点让人奇怪了。
他们都不知道,老爸又是从哪知道的呢?
不过现在也不是我想这些的时候,好在老爸这里符纸很多,我就算拿走两捆他也未必能发现。所以我打算等我走的时候,偷两捆带着一起去哈尔滨,这样也可以以备不时之需。
书归正传,阿意从隔壁的仓买买了一瓶白酒,回来精心调制以后,便开始画起了符来。
阿意画符的时候,表情严肃,神色紧张,没有了一丁点以往的样子。
只见他嘀嘀咕咕的念着什么后,一手提笔,沾朱砂,从上至下,符身符尾一气呵成,然后落笔结束,整个流程干净利落,整洁果断,到真有几分大书法家的气质。
他拿起了自己画的这张符后对着我说道:“这次画的不是很好啊,哎呀,最近老是打游戏,好久没画符了都有些生疏了,不过没啥大事。咋样,你接着来啊。”
我点了点头说道:“必须滴啊,看你画的这么潇洒,看的我也跃跃欲试了,来来来,你起来,让你孙大爷给你露两手。”
阿意丝毫没在意我的垃圾话,无所谓的朝着我竖了个中指后便让出了地方。
而我阴阳先生之路的第一步这才算真正的迈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