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静寂里沉没

今天的她，倒是和昨天很不一样。

本以为这是一个卡哇伊的小女生，没想到换上礼服的她也可以这么优雅高贵。

　　据说这次音乐节邀请来了一位中国的音乐小才女，难不成……她就是？

　　突然间，王俊凯对这个小女生的好奇心更浓了些。

　　不过，他刚刚看到她脸上有好多汗珠……她是在紧张吗？

　　这时，主办方过来跟王俊凯打招呼，两个人随即在后台攀谈了起来。

这期间，王俊凯还是有注意到苏语陌的。她说话的声音莫名的让他有些出神。

那声音——很轻很柔，声线清甜，很想他早上出门时吃的脆桃。

　不难听出来，她发言时气息平稳，没有丝毫紧张的表现。整段讲话条理清晰、言简意赅，甚至还能做到幽默风趣，逗的大家哈哈乐。

王俊凯知道她是脱稿上台的，这说明她很有底气。

而且她的美式发音真的很好听啊，应该是在国外呆了好长时间吧。

　　王俊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居然对一个不相干的女生做出了这样中肯的评价。

　　苏语陌在掌声中下了台。

　　突然，他看着小女生身子一晃，没有任何征兆地朝前倒过来。

王俊凯下意识地健步一迈，扶住了小女生。

　　王俊凯低头看着怀中的人紧闭着眼，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还在冒着血，她身子很烫。

　　王俊凯马上意识到这是出事了。

　　看了一下四周，除了主办方，所有人都在忙工作。总不能让主办方送学生去医院吧。

而且这次音乐节开幕式来了很多媒体，有嘉宾晕倒的事不宜声张。

况且他还是中国人。

　　碍于艺人的身份，本来不愿多管闲事的王俊凯来不及再想太多，跟主办方打了声招呼，打横抱起苏语陌，从后台绕到了外面。

“吃错药？”王俊凯一愣，这算什么病。

　　“这姑娘对先锋类药物过敏，刚才那是直接休克了。你们家属也是，怎么这么久了才送过来……你看她，嘴咬破了，手心也被剋破了……我告诉你，再晚上几分钟这丫头就没命了！”医生苦口婆心地叮嘱到。

“……好，谢谢医生。”王俊凯点了点头。

“行了，下午她大概就能醒了，醒了直接办理出院就成了。”医生摆摆手，走出了病房。

王俊凯在病床旁坐下，先通知了Jojo姐一声，看着还在昏迷中的苏语陌。

她长的倒是还不错。羽扇般的睫毛、挺拔的琼鼻、薄薄的嘴唇，还有如牛奶般细腻的皮肤……

想起刚刚医生的话，王俊凯掰开苏语陌的手，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掌心，眸子一冷。

这个小女孩是傻么？

中午时，苏语陌醒了过来。

一睁眼，苏语陌就看到了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男孩。

他低头看着手机，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目。在病房日光灯的照耀下，男孩那层次分明的茶褐色头发顶上居然还映着一圈儿很漂亮的亮光。

他拥有仿佛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秀美的鼻子和樱花般的唇色。他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

王俊凯感受到了苏语陌的目光，抬起了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手机，给苏语陌倒了一杯水，递上前。

苏语陌用胳膊撑起上身，刚喝进去一口，嘴唇一阵疼痛感传来，她低呼了一声。

王俊凯把水杯放回桌子上，半开玩笑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淡淡的疏离：“知道疼了？发病时干嘛去了？”

苏语陌愣住了，湿漉漉的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发病？发什么病？

可王俊凯却把苏语陌的这种反应当成了心虚，他微微眯缝着眼，严肃地问道：“你不知道你对先锋类药物过敏？什么都敢吃。”

啊！经他这么一提醒，苏语陌想起来了，她早上胃有点疼，因为自己的药在行李箱里，不方便拿出来，所以就在附近药店随便买了一盒。

因为当时疼的厉害，所以没有来得及看药的品种。

天啊，真是……虚惊一场。

王俊凯看着苏语陌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先是发愣，然后是疑惑，在然后是恍然大悟，最后是懊恼……

他突然气笑了，毕竟——对着这样一个呆萌的小女孩，换谁都很难严肃起来吧。

这声笑，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低沉沉的。　　

“啊？”刚刚醒过来的苏语陌脑子还不是很清醒，眼前氤氲着迷离，脸上那抹不正常的红还没完全褪下。

不等苏语陌再细品其中包含的情绪，王俊凯清冽慵懒的声音再次钻进她的耳朵里：“知道身体不舒服还逞什么能，非要把嘴咬破了，手抠伤了，人休克了才满意？”

见被戳破了心事，苏语陌有些尴尬：“那个，我知道错了……那个，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呃……你付了多少医药费？我还给你。”

“这倒不用。”王俊凯抿了抿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接着，王俊凯又很认真地嘱咐道：“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保护好自己才是真的。”

“我已经帮你交了外卖，一会儿送到，我还有事，先走了。”王俊凯说完就想走。

“那个……”苏语陌叫住。

王俊凯脚步顿了一下，回头。

“真心谢谢你！”苏语陌忍着嘴上的痛，尽力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

苏语陌的眸子里仿佛有光亮，闪的王俊凯眨了眨眼睛，瞬间像有什么东西直接穿透了他的心房。

“感谢我收下了。”王俊凯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离开了病房。

　目送着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年离开了视线，苏语陌突然想起来，还没通知哥哥！完了，哥哥找不到自己一定会着急的。

点开苏雨泽的微信，冒出来了一条消息。

“怎么还没回来？刚刚接到电话，要回国办理一下监护人的手续，挺急的，先走了，照顾好自己哈。”

苏雨泽比她大一岁，自己今年刚好满十八岁，估计这次回国，是要解决监护人的事宜吧。

下午没什么事了，苏语陌办完出院手续就直奔金色大厅。她这次换上一袭蓝调深V礼服。

仙气的蓝彩披纱边波浪流转，融合盘针花绣，花叶结构清晰，层次分明。

胸前和披纱边部的轻纱上，珠绣的水莲花恰好符合苏语陌“秋水出芙蓉”的神仙气质。

腰部的抓褶和鱼骨恰到好处，凸现出优美的腰部曲线。

从发顶引向两鬓的头发编起，从耳根束到后脑勺。发尾微微卷起，俏皮中多了一丝妩媚。

苏语陌。

当她举起小提琴，就已注定——她天生就属于这个舞台。　　

聚光灯下，苏语陌徐徐走向舞台中央的麦克风前，双眸平静地扫视了一遍全场的观众，对身后负责给她和音的钢琴师微微颔首。

　　闭上眼睛。

左手将琴放在肩上，用左腭抵住，右臂端起琴弦，音符一个一个地蹦出。

琴弦上下飞舞，右肩上的披纱也随之舞动，宛若一只翩翩蝴蝶。尾部的莲花随着小提琴的悠扬，缓缓绽放，荡起点点沉香。

这是一首原创的曲子，曲调忧伤。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外弦的尖锐要刺穿暗夜；而内弦的低回宛转如同锯开心脏。

苏语陌十岁那年，在同一地点举办过一场独奏会。那是苏语陌第一次含泪在听众面前拉起这首曲子。

八年后的今天，站在同样的舞台，同样的曲调，苏语陌却演奏出了不一样的情感。

在场的也有不少是当年慕名而来参加这个东方的音乐小天才独奏会的老音乐家，旋律再次响起，几位都颇有感触。

当年那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那个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东方女孩，如今也长大了啊！

如果说八年前的这首曲子，是一个孤儿面对生活的绝望，那现在就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女孩独自斩破荆棘的血歌；如果说八年前的这首曲子，是苏语陌对父母的疯狂思念，那现在就是饱经世事磨难后的超世淡然。

曲调中少了几分激昂，多了一些平淡，是生活本身的平淡，是人间的烟火气。

曾被誉为“钢琴王子”的理查德克莱德曼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薄薄的嘴唇紧抿，跟随熟悉的节奏不时地点点头。

这个女孩，一定会成为东方的传奇！

台下。

王俊凯良久睁开了眼睛，看向那个一次又一次惊艳他的中国女孩。

这是他第一次听这支曲子，虽然不了解创作背景，也不懂琴法技巧。

可他能感知到，这个小姑娘一定是经历过生活的重创，而她一直顽强不屈，积极的面对生活。

蓦然间，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发病那么严重的情况下，她还要硬抗下来。

再联想到她坐在病床上，勉强朝着他笑的样子，竟然有些心疼。

殊不知，当一滴晶莹的泪珠流过苏语陌的面庞时，并没有看到那眼泪的王俊凯，心抽的一疼。

一曲毕，忧伤还在行进中流逝，那些时间和与时间相关连的东西，一起在静寂里沉没……

整个音乐厅静默了将近一分钟。

终于，一群老音乐家纷纷站了起来，掌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