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二月初九,金陵诗会。
今年的主题是“酒”。
来的宾客皆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佳人,彼此之间都比较熟悉。
而其中有两个个特例——一个是位黑衣少年,既不提笔作诗,也不与旁人交谈。他单手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打量着别人。
另一个是坐在他身侧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写自己的。黑衣少年察觉到红衣女子探究的眼神,转而盯着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坐的笔直,目不斜视,似乎没有在意到这很不礼貌的打量。
但是黑衣少年注意到,她握着笔的手在微微颤抖。
金陵诗会的规矩,防止徇私舞弊,一炷香的时间写诗。写完后,由抓阄抓到的顺序念诗,由众人一同评点。前几首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可点评之处。
到了黑衣少年,少年将撑着下巴都手换成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傲然道
言子庚懒得写。
众人无语,也懒得搭理他了。毕竟每年寻了帖子来此找乐子的世家公子也不是没有。
下一个是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缓缓起身,起身之时,已有三枚银针从她手中脱出,皆奔向向黑衣少年面门。
接着红袖一扬,“嗖嗖嗖”地无数银针泄出。
众人未曾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少年挑眉,“啪”地收起折扇将头三枚银针挡了下来,又抬脚勾起桌子往身前一档,“当当当”地银针皆扎在桌子上,他自己毫发无损。
可是在座的宾客就没那么好命了,有反应快的躲到了桌子下,有没反应过来的被扎成了刺猬。
红衣女子又一扬手,又是“嗖嗖嗖”地无数银针奔少年而去。
少年拔下腰间佩剑,“叮叮当当”地挡了回去。红衣女子面无表情地抽出腰间软剑,与少年缠斗起来。
纠缠间,趁女子不防,少年侧身伸手捏了一把女子的腰,女子面色顿红,杏眼一瞪,喝道
莫小柒登徒子!
少年笑嘻嘻地
言子庚夫人,你最近胖啦~
莫小柒你!
一听“夫人”二字女子更是恼怒,剑式越发狠厉起来。
但是少年看的明白,剑式虽然狠厉,却越发杂乱无章。
女子刺向少年,少年将身一侧,不知什么时候翻到女子身后,轻车熟路地捏了把女子的胸。
女子恼羞成怒,手中剑一个不稳落了下来。
少年腿一抬将女子踹倒,双手反剪在身后。
见女子要咬牙,少年眼疾手快扬手把女子下巴颏卸了下来。
少年一把捞起女子
言子庚夫人,行这么大礼做什么~都说了见为夫不必如此多礼了。
女子瞠目欲裂。
方才躲起来的宾客都还没有从刚才那场变故的震惊中缓过来。
言子庚(漫不经心地)贱内让诸位受惊了,在下替贱内给诸位陪个不是。针上没毒,拔出来就行,告辞。
说着打横抱起女子,运起轻功回到了岸上。
那女子听到“为夫”二字时眼神恨不得将少年千刀万剐。
莫小柒呜呜呜(放开我)
少年低头,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轻声道
言子庚你要是再叫,引来了老二的人,看到你我这副样子,就以为你我有奸情呢。
言子庚你猜,老二会怎么想?
女子安静了下来,面色更红了,依旧目不转睛地瞪着少年。
少年将女子抱上马车,坐在马车上的景鸿立刻跳了下来,施礼道:
景鸿公子。
言子庚回客栈。顺便叫人把碍事的清理了。
景鸿是,公子。
客栈中。
少年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言子庚别挣扎了,你牙齿中的毒被景鸿洗掉了。
言子庚你说你干啥不好,非要来刺杀我。
言子庚这下好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啦,太可怜了。啧啧啧。
一面感叹着一面故作惋惜地连连摇头。
言子庚老二派你来的?
女子干脆也不瞪他了,将头转到一边,跟自己生闷气。
少年抬手将女子口中的布拽了出来
言子庚你叫什么名字?
莫小柒……
少年也不在意,歪了歪脑袋。
言子庚莫小柒是吧?我在老二那见过你,你是不是喜欢老二?
老二指的是二皇子。
莫小柒突然转过头来。
莫小柒(冷冷地)你要怎么着痛快点,别在这有的没的。
少年置若未闻。
言子庚可是老二不喜欢你呢……要不然,怎么会让你来送死呢?
言子庚他可以让那个茉莉来的,她武功可比你高。但是还是让你来了。
言子庚这说明什么?人家根本不喜欢你啊,只是让你来探探虚实罢了,你的死活,没人在意。
莫小柒眸光暗了暗,没有说话。
言子庚但是我在意。
莫小柒抬头
莫小柒你想干什么?
言子庚我放你走,别再让老二找到了,该放下的放下,别做刺客了。
莫小柒为什么?
少年勾唇一笑
言子庚我伤了一个人,伤了一次,绝不能再伤第二次。
他笑得那样凄然。
莫小柒(心道)这个笑,我是不是见过……
少年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让人以为那个笑是错觉。
言子庚你这样的美人,难道甘心做老二无数个妻妾中的一个吗?
言子庚想让他浪子回头?你还不如让我浪子回头。
莫小柒翻了个白眼。
言子庚蹲下身来给她松绑。
言子庚走吧,刺客莫小柒已经死了。
言子庚我给你找了安身之所,你以后可以做你喜欢的事了。
莫小柒站起身来,猛地退后几步。
莫小柒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要杀你,你……
少年勾住莫小柒的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又迅速放开了她。
言子庚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行不行?
莫小柒捂着额头往后推,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莫小柒(咬牙切齿)……不用脸!你这个杀千刀的!
莫小柒(可是为什么我只感到羞窘而不是生气?)
那种奇妙的感觉,似曾相识。
少年眼疾手快的点了莫小柒的睡穴,莫小柒昏睡过去。
少年拦腰抱住她
言子庚虽然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对不起了,柒儿,让我再自私最后一次吧。下辈子……
言子庚(呵,哪来的什么下辈子。若是可以,我这辈子就想予你十里红妆。)
言子庚看着莫小柒的眉眼出神。
景鸿不知何时出现了。
景鸿(小声)公子……莫要误了时间。
少年这才恋恋不舍的将莫小柒交给景鸿。
后来,莫小柒醒来后,成了一家商户的女儿。
莫小柒爹,娘,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路人甲傻孩子,你是魔怔了?你一直在爹娘身边啊。
那家商户对她很好,她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成了一名侠女。
她在江湖上闯荡时认识了于墨。那时的于墨还不是剑仙,只是个富家公子哥儿。
于墨小生于墨,三生有幸,得遇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莫小柒在下……莫小柒。
于墨待她极好,他们常常一起游山玩水,济弱扶贫。
后来,于墨就成了剑仙。
于墨小柒,我……我……我想娶你,可以么?
莫小柒……好。
她成了江南首富于家的女主人,金陵最大酒楼莫愁阁的老板娘,还有……剑仙于墨的妻子。
后来莫愁阁就改名小柒阁了。
于墨很爱她,一生只娶了她一个,育有一个儿子,名为于小庚。
那黑衣少年名叫言子庚,江觅的第五位帝王。
他在位时开拓疆土,发展经济,任用贤能,察纳雅言,整理册籍,励精图治,一生功绩无数。
江觅能有今天的盛景,离不开他的功劳。只是……他一生未立后,这件事,大臣们也数次上谏,他只是冷冷一笑。
次数多了,大臣们也明白这位帝王的心思,只要他认定的事,旁人就是说破天也是没用的,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他的后宫也是寥寥数人,他很少去后宫,八十无疾而终,传位给自己的曾孙言希,就是今天的孝仁帝。
阮然诺(越来越奇怪了,言子庚好好的,为什么对一个要刺杀自己的刺客那么好?)
阮然诺(还有他那些奇怪的话奇怪的行为,他和莫小柒,究竟有什么前缘?)
阮然诺(几年前我从师父这个故事,现在想来,越来越好奇背后的真相。我问师父,师父只是笑而不语。)
阮然诺(真是好生奇怪。)
阮然诺(师父让我自己来找真相找前缘,所以我今日才会出现在金陵诗会上。)
阮然诺(哪怕物是人非,便是寻一些慰藉也好。)
风随心小诺?小诺?
听到有人叫自己,阮然诺回过神来,看向那个声音的主人——是一名白衣少年,坐在自己身侧,白衣少年身边还坐着一个黑衣少年。
那黑衣少年生的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翘,眼中似有万千星辰,生的一副好相貌。
恍惚间,阮然诺差点以为那少年是言子庚再世。
再看那白衣少年,阮然诺觉得似曾相识,仔细回忆了下
阮然诺(不确定地)随心哥哥?
风随心一拍阮然诺肩膀
风随心我说吧?就是你!你看我没认错人!许久不见长这么大啦?
风随心是长安有名的风流公子,也是让匈奴闻之胆颤的少年将军,是风家二公子,风凌白的哥哥。
阮然诺是风凌白的救命恩人,风凌白是她曾经喜欢的人。
当年,阮然诺与风随心有过几面之缘。因着当年与风凌白的关系,风随心便让她叫他“哥哥”。
阮然诺向风随心身边的黑衣少年点头,算是行过礼了,少年也回礼
阮然诺我也许久未见哥哥了。哥哥这两年可还好?
风随心(挠挠头)哎,自从回了长安就一直闲着,纸醉金迷吧,没啥意思,你呢?
阮然诺我挺好,该干嘛干嘛。被师父师兄喂的胖了些。
风随心小诺为什么突然来了金陵?
阮然诺那随心哥哥为什么突然来了金陵?
二人相视一笑。
坐在风随心身边的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嘻嘻哈哈。
风随心你呀,嘴皮子一如既往地不饶人。
说着,附耳道
风随心为公,查案。
既是朝廷的事,阮然诺也不多问
阮然诺我来寻一段往事,找一位故人。
黑衣少年诧异地看了一眼阮然诺。
风随心摸了摸下巴
风随心让我猜猜……这往事我猜不出……这故人……莫非是你师兄?唉,怎么不见你师兄?
阮然诺笑着摇摇头。
阮然诺我要和师兄一起看看天下风景。师兄先我两个月走的,在金陵等我。
言宸逸这往事,是太常帝与江湖女子莫小柒的往事。
太常帝就是言子庚。
阮然诺看向黑衣少年,
阮然诺知我者也。公子,交个朋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