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的说。”
从办公室走出来,绫波向屋内鞠了一躬,随手关上横拉门。
略显苍白的小脸保持着贯有的淡漠表情,可手中被紧攥出褶子的文件说明少女心中不是那么平静。
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真正发生的时候,绫波反而不太适应。
是的,少女手里拿着的,正是以“联合舰队军令部”名义,发表的“针对一九驱某少校袭击战队旗舰”这一恶性事件的处理办法,某种意义上代表了海军高层对此事的态度。
文件的内容,除去一些公式化文本,说到点子上的就这么几行字:引退した(勒令退役)。
军衔、待遇、功勋,一切都被注销,就连被分配的住所都要回收,为联合舰队出生入死这些年,在沉没与建造的轮回中走过五次,最后竟落得这样的结局。
“退役状”上只说让绫波退出现役,并没有“剥夺舰装”的条文,个中原因,显而易见。
无论如何,作为曾经的军人,曾经的战士,好歹保住了最后的颜面,虽然现在的少女,失去了曾经赖以生存的很多东西。
回到宿舍,默默整理好行装。略微老旧的棕色皮箱,简单的几件换洗衣物,用牛皮纸信封装好的厚厚一沓钱钞。
少女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也不太需要社交,海军少校的待遇又优厚,两年下来津贴自然积攒了许多。
其实也不算特别多。
如果把沉没之前的津贴和奖金也算上的话,绫波可以说是妥妥的富萝莉。
可惜沉没之后会被除籍、财产充公,而津贴只能在现役状态下按月发放,少女两年前被再次建造出来、加入一九驱,自然只能领到近两年的工资。
即便如此,这些钱也足够绫波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不过,若供给两个人的话,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离开舰队后,首先要解决住处问题。
由于路费比较贵的缘故,两个人的话不可能走太远,便宜的乡间公寓就不要想了,在城市的话,地价有点高,买完房子估计也剩不下多少钱,所以只好暂时住在旅馆里。
只要有家和工作,经济来源应该不会很困难,自己的舰装还在,可以给商船护航。
危险是肯定的,不过酬劳很高,多跑几趟就能买得起条件不错的住所。
玄君是指挥官,实力也很强,只是现在还有伤在身,撂下的话到底不太放心,或许可以带在身边,方便照顾。
洗衣洒扫还算过得去,料理自己并不擅长,在技艺提升之前,只能先烦恼玄君一阵了,但是自己一定会努力,让玄君吃上可口饭菜的。
想到那个人苦着一张脸。面对满桌难以下咽的饭菜,绫波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等赚到了足够的钱,就买个不错的公寓住下吧,自己可以接一些简单的护卫工作,等伤好了,实力强大的玄君也能稍微帮衬一下自己。
虽然有点难为情,等生活走上正轨,两个人或许可以考虑要个孩子。
只是舰娘和人类有生殖隔离,所以能不能成功还两说。
不当指挥官很久了,也就是说玄君可能不怎么喜欢漂泊、每天都胆战心惊的日子,或许是件好事呢。
平平淡淡的日常,只两个人的日常,最后的时间,要是能够这样度过,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少女边整理行李,边考虑未来生活。
想着想着,慢慢地,淡漠的小脸泪流满面。
一九驱的大家还没有回来,四室一厅的小别墅空荡荡的。
绫波拎着皮箱走到门口,环视了一周,锁好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留恋什么的,没有的不存在的。
不管有多远,在未来的某天肯定会到这里。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早就忘记玄君了吧?
时间已趋近正午,为了不和队友们撞见,绫波走得很快,仅十五分钟左右便到达了港区外围。
玄君的住处在二十公里外的京口港,那是个由一分队控制的商港,自己舰装内的燃料不多,航行可能无法到达,只能先走一段陆路,然后坐电车过去。
“咕咚!”
思忖着下一步的行动,少女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别人撞了个满怀。
“那个,对不起的说,你没事吧?”
绫波有些紧张,别看她瘦瘦小小的,再怎么说都是驱逐舰,就算不开舰装,冲撞力都不是人类能承受的。
舰娘也就罢了,若是普通人,真要给人家撞出个三长两短,赔付大量医药费的话,以后的生活就相当艰难了。
“我说啊,走路的时候不要分神,很危险的。”
略显瘦削的双手搭在少女肩上,耳畔传来男子的抱怨声。
熟悉的音调,熟悉的语气,绫波抬头看向自己撞到的人,酒红色的瞳眸明显透着惊喜。
亲手为对方挑选的休闲装,身板有些单薄,却是意外的高大。
灰褐色的中长发,不是特别帅气,只能说清秀端正的面庞。
最吸引人的,是那棕色的瞳眸,清澈透亮,仿佛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湖面。
“Kuroi kun……”
绫波酱原本没有感情波动的声线带上了一丝哽咽。
失去了那么多,眼前的男子可以说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仙人掌又怎样?只是耐旱,又不是不需要水,再怎么做出坚强的样子,少女的内心都是柔软的。
伸手揉了揉少女淡黄的秀发,剑圣大人很无奈。
“你啊,真是太乱来了。”
“玄君,都知道了的说?!”
绫波酱吓了一跳,低着脑袋,一副受气的小媳妇的模样。
“啊,都知道了。”
“你啊,居然瞒着我,偷偷和我缔结契约,真是乱来!”
剑圣大人有点生气,他本不想参与本土势力的争斗,为了争取时间和资源才和天城达成交易,结果被对方发现自己和手底下的舰娘契约。
这下倒好,欠下那只母狐狸大大的人情,估计想不被利用都难了。
听杨玄这样说,绫波反而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玄君,就这些的说?”
“不然呢?”
某剑圣怨念满满。
绫波向后退了几步,小脸仍然淡漠一片,可情绪的剧烈波动告诉杨玄,此刻少女心中八成已经炸开了锅。
“怎么了?”
杨玄语气放缓了一些,毕竟面前这个女孩自见面起就对他很照顾,昨晚又对他说出类似告白的话,真要训斥的话,他反而不太舍得。
沉默了许久,就在剑圣大人考虑要不要向少女道歉的时候,绫波开口了。
“Iya,Arigatōdesu,Kuroi Kun。”
“欸?”
杨玄愣了一下,然后就被绫波酱牵住了手。
“玄君,一起回去吧。”
少女忽地笑了起来,小脸迎着阳光,薄薄的樱唇掀起细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