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血（3）

若干小时后，已是血染残霞，夜幕将袭之时。

“别把狐狸放出来乱跑行吗？”

白夜组门前，一位执勤人员手执一黑色网兜，网兜兜着一只红白毛色相间的狐。 白毛说出也勉强了点，灰不啦叽的，红又是一种偏粽，脏兮兮的红。

“我们那是只白毛狐，不是杂毛的。”

“它有九尾。”

说罢，那执勤人员将网兜一转，将那“杂毛狐”从半空中硬生生“倒”下来。

“咚…”——重物坠地的声响，似有红色的液体飞溅。

那家伙收起网兜，脚底抹油般地溜走了，一字未留。

“白夜组不是动物收容所，抓到只狐狸送到这来干什么？”

道林精神恍惚，看到的东西，听到的声音不过脑子。像是发呆，虽然看得见，听得见不但未加以思考。他并没有注意到那句“它有九尾”，也没“看见”。

他心不在焉地向前走了几步，蹲下去伸手摸了摸那狐，指尖探向毛丛深处，只觉那毛湿乎乎的，想收回手时那狐却忽地转过头来朝他呲牙。

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世界不太妙。

它…长得倒是极像那白九。

道林本能地将手抽回来，抬手一看，指尖竟夹杂着殷红的血丝。

狐？血？白毛？红毛？杂毛？

道林心中一颤，这才真正回过神来，继而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他赶紧抬眼去仔瞅那只“杂毛狐”

“白九？你怎么了？”

“呜呦…”

白九发出一串含混不清意义不明的叫声，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道林。

白毛已是被血染红了三分之一。

“别这么看着我，过来我帮你处理伤口。”

白九不给道林面子，反而转过头去盯着白夜组大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人家尝试站稳都会摔好几次，它倒好，一次都没摔过——它折腾了几次，连站都没站起来过。

左前腿粉碎性骨折，要站起来那爪子根本沾不着地，右前腿腿弯处不知被什么连皮带肉剜去一块，伤口血汪汪一片。

伤这么重，怎么站得起来嘛？

道林看了看早被红叶封死的窗和执勤人员带上的门，伸手想扶白九。

还没碰到它毛尖呢，白九突然地又转过头来盯着他，从喉咙里发出一种模糊的咕噜声，见道林收回手，又转过头去朝白夜组大门歇斯底里地怒啸——它不相信主人会丢下自己，它要去找主人！

“别发疯了好不？你找不到她的！”

“你说你出去找她就找吧，干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不看路吗？”

“知道你难受，但谁，谁又不一样呢？你以为出去发疯似的乱蹿就可以找到她吗？你上哪去找？”

道林顿时情绪失控，朝白九大吼。

白九身体一阵颤动，“呜”发出一声悲怆的孤啸，本来抬看的脑袋一下软绵绵地落至冰凉的地板，嘴角涌出一团白沫，双目无神地死盯着前方，一动也不动，像具死尸。

道林又不怕被咬地去摸白九，帮它把毛丛间的杂物理出，用湿水的毛巾攒净多余的血水。

整个过程白九动也没动，也没朝道林啸，任他摆布。

若在这时取它心尖血当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只消掐住它的脖颈拧瓶盖儿似的一拧，配上一把利刃即可搞定。

或者…更为残暴，

直接一把把它摁在地上，取新鲜的。

已经失去主人的它不会想要苟活，自然不会挣扎。

而他却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血淋淋的想法。

他无权。

白九就这样“倒”了近一小时，直至道林翻箱倒柜地找来各种药想为它处理伤口时，它抬起头又朝道林乱啸了一气，道林拿着药走近一步，它啸得高一个调。

“伤这么重，不治怎么行？”

道林放下药，苦笑着空手向白九走去，心中盘算着等它睡着再试。

白九没继续理他，把平躺的姿式改为卧躺，再次尝试去站稳，去行走——右腿弯处的伤已疼麻木，它想再试试，再试试…

它又摔了多少次道林没数清，但在不断的尝试后白九倒也适应了三条腿走路，不出十五分钟，又重新学会了奔跑和上楼梯。

它可不娇贵。

白九这极强的适应能力，震惊道林300年。

虽然白九身体上似有好转，但不见心理上有任何好转。

夜雨萧萧，冷雨敲窗

白九趴在红叶房间的地板上不断发出，“呜哟呜哟”的哀啸。

盛夏的夜闷热至极，它却不住地打着颤。窗户已经“解封”，正敞着，可它没往外蹿。

那条路……找不到主人。

道林在隔间听着白九的叫声发愣。

凌晨十二时，那叫声戛然而止。

道林瞬间回过神来，不详之感涌上心头。

彼时，红叶房间内，一朵“血色红花”在白九颈前绽放，几粒血珠顺着爪钩悄悄滑落至地板，仅是昙花一现的花瓣埔就了一条羊肠小道。

小道上，我们看不见的是，黑白无常领着白九去寻它的主人。

它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尖血能救马修，它只是想回到主人身边。

——骗子主人你都不回来了，叫我怎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