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里。
正逢雪花飞舞的白色圣诞节,城市中点缀着无数的灯光,飘扬着明快的乐曲,本应是一个大家彼此言笑、对平日里馈赠的幸福表示感谢的日子。
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她的行为”或许很好地融入了这片景色。因为其他地方暂且不论,在日本,圣诞节本就是偏向于恋人们的节日。
可是。
如果要说她的行为没有带来任何冲击的话,也不能这样断言。
至少。
茵蒂克丝目击到了。
御坂美琴目击到了。
缩小至仅仅十五厘米的神明欧提努斯,目击到了。
重叠的唇与唇。
夺走了刺猬头高中生·上条当麻的双唇的妖艳魔法师正站在一切事端的中心。
安娜·施普伦格尔。
将草莓金色的长发梳成若干只扁平炸虾的形状低垂下来的她,单从身材来看有股超脱于茵蒂克丝以及美琴的成熟气息。包裹着她那具性感肢体的是一件红色的礼裙……这么说好吗?以一件红色的紧身衣打底,再于腰际配上一条长裙,这样的说法可能更为接近。这在现代的日本,东京,其最为先进的学园都市中显得格格不入,但要是问起这身装扮究竟适合于哪个时代的哪个地区,恐怕没人可以作出回答。她不去迎合任何地方,反而以自己作为中心将世界染成自身的颜色。就算是乘坐UFO来到地球的火星人恐怕也一定会按照地球的标准对服装的搭配进行些许的调整才对。
甘甜的玫瑰香气随着她身体的每个动作轻轻地飘散到周围。
“嗯~呼。”
她像是在发笑,又像是在磨人。
如同将炽热的吐息灌入对方的口腔中一样,强夺般的亲吻持续了很久很久。
终于,安娜·施普伦格尔双手环抱着上条的脖颈,轻轻地将脸移开,随后将硕大的胸部紧紧贴了上去,向上翻着眼珠看向少年的双眸。
“感觉如何?”
“你,你你,你,你,你……”
在上条当麻作出反应之前,于一旁观看着的——不对,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的——御坂美琴的嘴角微微颤动了起来。
即便扯着已经近乎痉挛的喉咙,她也必须拼命说出话来。
“你呀!!突然冒出来…给我干…干…干了什么好事呀!?”
因为确实很奇怪。
这一切全都毫无逻辑可言。一名只有十岁左右的少女突然从人群之中冒出来,身体一下子变大,然后还抱住上条当麻亲了他一口。没搞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美琴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跟不上事态的发展。要是无法用线将这些点与点连接起来的话,就应该认为其中存在着某些看不见的“内情”。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按正常思维思考的话绝对如此。
没错。
应该就是这样。
御坂美琴的后脑勺之所以有种火辣辣地燃烧着的感觉是由于出现了新的威胁,其中并没有她的个人感情方面干涉的余地,像是悲伤、恼怒、感觉不公以及奇怪的失落感之类,总之是无法像那样用言语表达的“某种东西”在肚子深处卷起漩涡翻腾不已的感受全部都是错觉。
绝对有什么隐情。
接下来会发生不好的事。
美琴端起架势,往双腿中注入力量,将如果不绷紧身体眼角处就会有什么东西涌出的自己全部封印在心底,然后重新审视起目前的状况。
所以她注意到了。
那个刺猬头笨蛋正慢悠悠地滴滴答答淌着鼻血的事实。
“………………………………………………………………………………………………………………………………………………嚯~这样啊这样啊。总算是接受这份天降之福了呀。嚯嚯~原来如此呢。”进入绝对零度模式的美琴险些将矛头从谜之炸虾转到熟悉的刺猬头身上。
然而。
御坂美琴或许应该更加深入地观察一下当前的状况才对。
上条确实是在流鼻血。可那又是为什么?因为兴奋过头而流鼻血这种老掉牙的桥段,从现实的生物学角度来看真的有可能吗?而且上条当麻为何从刚才到现在始终一言不发?惊讶,喜悦,或是厌恶。不管是什么,受到那种突然的袭击总该有点反应吧。
没错。
反过来讲,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作出反应的余力呢?
“噗!”
从上条当麻的口中漏出了什么东西。
安娜·施普伦格尔咯咯窃笑着解开双臂,从大胸紧贴的熊抱状态缓缓离开。如同拔掉了塞子一般,少年的身体瞬间弯了下去。
“咕哈!?咕诶!!呕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传出了污秽不堪的声音。
走在边上的恋人们起初只是围在远处轻轻笑着。他们大概心想哪怕是平安夜,高中生也不应该放开了喝成那样吧。而现在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诧异。在意识到少年吐出的东西带着鲜红的色彩,而且那似乎并不是某种汤汁或是饮品的颜色的时候,整个广场便陷入了半恐慌的状态。
“当麻!!你没事吧?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她……她是不是让你吞下了什么东西!?就在刚才!!”
现场带有笑意的仅有一人:安娜·施普伦格尔。
“啊呀。对你这个小男孩来说还是有点太过刺激了吗?”
明明是个性感美女,行为举止却像个小孩。
甚至还恶作剧似地吐了吐预先在上面放了什么东西并将其滚来滚去的恶意之舌。
身高十五厘米的神明欧提努斯咋舌道。
“圣日耳曼吗。”
“如果不想在内部的痛苦与未知的恐惧中迷失自我,就请你们尽情挣扎吧。”
那个女人带着妖艳的笑容,轻轻地挥了挥手。
手中握着的,是一部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智能手机。
“然后当你们觉得仅凭自己的那点伎俩不足以摆脱困境的时候,请随时吩咐妾身。呵呵,‘R&C超自然公司’能够提供对抗世间一切不公的手段哦。而且人人平等,懂了吗?”
“等一下!!虽然不知道是毒还是细菌,既然元凶是你的话,身上一定带着解毒剂或是疫苗什么的吧……”
“住手!!”
时间仿佛伴随着叫喊声停止了声音的来源是欧提努斯。
但她究竟是喊向安娜还是怒火中烧的美琴?
安娜·施普伦格尔对此似乎毫无兴趣,就这样站在原地。
稀稀落落降下的雪花不自然地避开了她。
“你的运气真好。”
随后,仿佛某种看不见的能量在空间中引起静电一般噼哩噼哩的紧张感,延迟一步传达到了大家的身上。
这不紧不慢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不得不察觉到某些事情。
与常人能否理解没有关系。有的只是“这里”设置了“什么”,要是御坂美琴再不小心往前一步的话,恐怕就会变成无法复原的一滩肉泥散落在雪之大地上这一简单的事实。
欧提努斯的心中应该早已充满了怒火。
尽管如此,她仍然继续这样说道。
为了不让那位少年难过。
“……目前还是算了。看不见那个的话,就说明你还没有和她站在同样的舞台上。说到底在这种状态下,即使你向她发起挑战,也不过是自杀行为罢了。”
“但是……”
她是知道的。
赢不了这种事,追赶不及这种事,美琴也是知道的。
舞殿星见,根丘则斗。就算是仅仅回忆起今天一天、十二月二十四日之内发生的事情,她也一直怀揣着这样的感情。可能她这次作出了在各处搭桥的贡献,或许缺少了美琴,追踪的线索就会在某处中断也说不定,但在最后出面解决事件的永远都是那个刺猬头少年。
这位少年到底还要为了大家负伤多少回?“可是……!!”
“叛逆期还真是可爱呢。”
安娜·施普伦格尔用大拇指指向胸口正中央,一步也没有从她站立的位置离开。
“和你想象的一样,解决的手段是有的,而且就在妾身这里。要是在意的话就把手伸过来如何?说不定只要这样做,他马上就会得救。”
“……!!!???”
御坂美琴紧咬着嘴唇,右臂不自然地蠕动起来。
光是在脑海中想象某种未知的药品,身体就好像产生了什么禁断症状一样,指尖如同独立的生物一般爬来爬去。
“啊呀。”
传来了失望般的声音。
看着缩紧了身子用左手握住右手并将其压制住的美琴,施普伦格尔女士展露出了无聊至极的表情。
“真是没劲呢,一百分满分。没劲得就像这个国家遍地都是的线性RPG一样。一个劲地按按钮看对话不无聊吗?难道你们不想看到制作方刻意策划的泪点以外的东西吗?”
这样一来,事态的“走向”就被决定了下来。
咚,咚,传来轻快的声响。安娜一边看向美琴,一边宛如舞动在飞雪之夜的妖精一般一步步从“死亡之壁”那里向后离去。打算融入所有人都能看见,但是所有人的手都触及不到的黑暗中去。
她带着歌声说道。
“‘那东西’连幻想杀手(Imagine Breaker)也无法解决。那并非侵蚀能力随着一代一代而减弱的天然的圣日耳曼,而是妾身亲手打造的急症版呢,说不定称之为军用型也不为过了呢。”
安娜一边窃笑着一边说道。
好像是在嘲弄连一步也跨不出优等生形象的美琴一样。
“‘那东西’就算用这座城市的科学技术也无法医治,‘那东西’就算用墙壁之外俯拾皆是的魔法也无法祛除。你们就尽情挣扎,尽情让那个男孩受苦吧。等你们为想要盲目地延长他人寿命的徒劳感到绝望后,就来拜访妾身吧。只要叩响‘R&C超自然公司’的大门,这种程度的麻烦便能一秒解决。”
即将消失。这一次,安娜·施普伦格尔意图遁入黑暗面纱的深处,仿佛一条悠然咬断鱼线的大鱼逃进海中。
没错。
就像是在无聊的线性游戏里,在参数一开始就被设定成无论如何也无法获胜的战斗中于适当的时机结束战斗的敌方一样。
“等一下!!”
御坂美琴下意识地喊道。
即便她明知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但这句话又与先前赤裸裸的愤怒之词有了细微的差别,美琴的音色中带有明显的后悔。如果再给她一次同样的机会的话,哪怕身体被炸成碎片,她也会向前伸出手。她会将游戏管理员的预测全部推翻,让游戏无法进行下去。这份错误的勇气在后方支撑着她。
一百分满分的班长因为某个微不足道的错误而扣分,减到了九十九分。
这好像勾起了安娜·施普伦格尔的一丝兴趣。她听出了“等一下”这句话中包含的细微差别,停下了舞蹈般的步伐。同时好像也是为了将存在于游戏规则中的不安因素消除。
要是她们在这里放弃,之后要怎样才能找到安娜?不知道联系方法的话,就连放弃并决心屈服的时候也无法将意思传达给她,结果或许就会超出时限,眼睁睁地看着珍视的少年死去。
面对这潜意识中的威胁,存在即为传说的魔法师立即作出了回答。
她将食指贴在自己嘴唇上,轻轻地说出了隐藏于怀中的秘密。
“在当今这个世界上,无论在哪都可以取得联系。智能手机的使用方法你们还是知道的吧?”
安娜·施普伦格尔消失了。
带着让人怀疑她究竟有无实体一般的寂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市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