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能不能走得慢一点。
能不能让我再多看他几眼。
——摘自林浅浅的日记
尽管颜父那样说了，颜陌还是自己私下订了车票。
年初七的早上，他便回了z市。
颜陌打开锁，进了家门。
还未反应过来，舅舅养的狗博博，前肢已经扑到他的身上，摇晃着尾巴撒娇。
他弯起嘴角，揉了揉它的脑袋。
舅舅王晓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杯牛奶喝着。
见颜陌回来，也没惊讶。
他抬了抬下巴，懒洋洋道：“收拾完东西帮博博把澡洗了，臭死了。”
博博伸着舌头“汪”了一声。
颜陌沉默着点点头。
“我明天送你去啊，记得叫我起来。”
“……嗯。”
“别管你爸。”
“……”
颜陌也没带什么东西回来，只有一个书包。
他放回房间里。
随后下楼帮博博洗澡，用吹风筒吹干。
解决完一系列事情后。
颜陌回到房间里，博博跟了进来，躺在他的床边。
房间里静谧一片。
人安静，狗也安静。
颜陌再度弯起嘴角，给林浅浅发了句话。
——我回z市了。
……
开学前一天的晚上, 林浅浅看到颜陌发来的信息，慌乱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熬夜补寒假作业，直到天光乍亮, 才筋疲力尽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清晨, 闹钟还没响, 她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打了个哈欠，她迷迷糊糊地套上秋衣秋裤，然后下床, 把衣柜里那套已经搁置了整个寒假的蓝白色校服取出来。
重新穿上校服的时候，竟然有点想念。
洗漱好之后, 把已经收拾好的书包背上，林浅浅走下阁楼，随手从饭桌上拿了一个妈妈亲手做的三明治，急匆匆地出了家门。
之所以出门这么早, 完全是因为数学寒假手册上的最后两页, 她还有三道大题没写。
一路把自行车骑得飞快, 冷风像刀子一样, 割在她裸/露在外的脸颊上。
林浅气喘吁吁走进那个熟悉的教室时，里面只零零散散坐下了几个人。
她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前排正在整理作业的好学生夏沫。
对方看到她进来, 眼睛亮了亮：“浅浅，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想你啦。”林浅浅忍不住笑, 背着书包三两步走到她旁边的位置, 趁她同桌还没来的时候坐下。
夏沫笑容里是一贯的腼腆, 她桌上摆着各类科目厚厚的寒假作业，关心道：“你作业都做完了吗？”
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林浅浅把笨重的书包取下来，从里面翻出那本有些褶皱的数学寒假手册，快速翻到最后两页，虚心求教道：“其他的我连蒙带猜，也差不多都填上了，只剩下这几道题，实在是一点思路都没有……”
眼前白纸黑字的作业手册上，干干净净，只有一个解字。
夏沫会意地笑，随手从铅笔盒里拿出一支笔，打开草稿本，帮她讲解：“你看，这道函数题，要先画出图来，画完图再分析题目，视角就会很清楚了……”
她耐心地讲，林浅浅认真地听。
紧赶慢赶地写完两道题，最后一道林浅浅非常豁达地摆摆手放弃。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终于坐满。
一个寒假未见的同学们，这一刻彼此之间都给予出了最大的热情和关切，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热火朝天聊个不停。
当听到教室门外传来那阵熟悉的高跟鞋走动声时，大家叹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杨椁走进来，不管是发型还是穿衣风格都毫无改变。
一样的雷厉风行，一样的不近人情。
她站在讲台上，口吻严肃地宣布开学后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又告诉学生们尽早收心，下学期的学习压力会比上学期更大。
林浅浅一只手撑在下巴上，漫不经心地听她说着话，思绪渐渐飘远。
如今已经到了二月底，虽然天气依旧寒冷刺骨，但是好歹心里有了盼头。
等三月到来，就要开春了。
不用再天天裹得像只熊一样了。
她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挨不过内心的蠢蠢欲动，偷偷扭过头，往旁边那个烂熟于心的角落里望过去。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光影透过半敞开的窗户照进来，映出空气里小小的金色灰尘。
他跟她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单手撑着下巴，偏了点头望向窗外，侧脸轮廓清晰又深刻。
许是林浅浅的眼神太过热烈，旁边的颜陌缓缓扭过头，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突然接触到颜陌的目光，林浅浅的脸颊瞬间像是着了火一样，赶紧把手放下。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活得越来越像他了。
***
新学期就这样波澜不惊地到来。
日子一天天过得像流水账，林浅浅依旧当着那个不咸不淡的政治课代表；夏沫依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而唐南跟齐玺之间的关系虽然越来越亲密，却似乎脱轨般地走向了更亲密的层次。
每一次看到齐玺自然的帮唐南理头发，帮唐南拿板凳提书包，林浅浅真心为唐南高兴，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要有结果了。可唐南却恍然未觉，还是那副没心没肺满不在乎的模样。
时光如白驹过隙，快得让人记不清这些日子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不知为何，林浅浅心里渐渐生出一股恐慌感来。
时间走得这么快，等到高二分科之后，偌大的校园里，她又有多少机会能够见到颜陌？
新学期新气象，为了证明之前对颜陌的保证不是空话，林浅浅制定了一个严密的学习计划表，总之，这个学期格外认真。
尤其是在理科科目上。
她知道自己脑子笨，不是学理科的那块料，却还是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去记概念，做题，整理错题本。
有时候学到深夜，遇到不会做的题，林浅浅下意识想去找林旭，可走到他的卧室门口，却又忍不住犹豫。
对于林旭而言，现在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就要参加高考了。
林浅浅知道，林旭并不像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胸有成竹。
因为每一天的夜晚或凌晨，不管她是出去接水喝还是去洗手间，他房间里的台灯从来都没有熄过。
他是一个有梦想的人，并且在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
因为不想打扰他，再加上林旭每天早出晚归的，所以，即便是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这个月以来，林浅浅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跟他说话。
直到这天下午放学，她去高三教学楼交最新一期的文稿。
三月已至，根据二十四节气来说已经立春，可是如果从气象学的角度来看，虽然已经冰消雪融，气温却还没开始回升。
为了防止在换季的时候感冒，林浅浅身上依旧穿着厚厚实实的羽绒服。
走在熙熙攘攘的校园里，大部分学生都成群结队地往出去的方向走，只有她自己逆着人潮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一路拥挤着走上阶梯，林浅浅终于松了口气，走到高三七班的班级门口。
教室里的学生似乎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想着要不要直接进去找文学社社长薛雨，还在犹豫的时候，眼角余光却在教室后门瞥到一个熟悉身影。
那个颀长优雅的身影靠在课桌上，好像正在跟别人说话，眼角眉梢都似笑。
是她的哥哥林旭。
他脸上挂着的笑意，有些熟悉，却又陌生。
林旭在她面前向来是温柔耐心的，不管她做错什么，他总是包容又宠溺地笑。
而眼下他的笑容，虽然依旧温柔，却很朦胧，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像是心酸。
又像是在极力隐藏着什么。
林浅浅不由自主地走近几步，靠在墙边，终于看到了站在林旭对面，跟他说话的人是谁。
那个女孩子有娇媚眉眼，一举一动楚楚动人。
她听到薛雨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带着些许试探：“你这次月考又在年级前三十吧，想好要报考哪里的学校了吗？”
林旭正在帮忙整理手上厚厚的文稿，闻言不在意地笑笑：“我还没确定，你呢？”
薛雨沉默了一下，然后叹气，“我还没想好该报哪。”
林旭道，“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去北京，就算上不了清华北大，复旦北外之类的，都很有希望。”
扶在墙上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林浅浅想起来，妈妈跟她说，林旭以后想要考到北京去。
薛雨却笑了，满不在乎地回，“我考不考得上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去哪里。”
她的声音依旧明媚通透，没有阴霾，也没有抱怨，“其实……上一个什么样的大学也没有多重要，如果身边有那个想要的人陪着，去哪都无所谓。”
夕阳西沉，暮色黯淡，大片霞光洒落下来，教学楼的影子被拉长，显得凄冷又孤寂。
林浅浅站在门边，一时间迈不动脚步。
是她看错了吗？
林旭此时此刻的表情，渴望，害怕，小心翼翼。
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那是喜欢着一个人，才会露出来的表情。
她再熟悉不过。
身边背着书包的学生来来往往，林浅浅靠在门边，突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来错地方了。
她无意了解这些，她明白一厢情愿地喜欢着一个人有多痛苦，她也明白林旭不想让自己知道。
低头看了眼手里打印出来的文稿，林浅浅迟疑了一下，趁着没人注意，小心翼翼地转身，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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