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清欢眼皮都没动一下,深黑的眼幽幽把张氏看着,丝毫没被吓到。
反倒是她瞳孔里溢出来的丝丝凉意叫张氏心里一怔,及时收住了拳头。
林清欢暗哂,欺软怕硬的贱婢!等她吃饱了,再来慢慢收拾!
饭菜十分简单寡素,林清欢不置可否地随口吃了一口饭菜。可还来不及咀嚼,一股酸馊味直袭整个味蕾。林清欢动了动眉,直接就吐了出来。
那种味道熟悉又恶心,林喻清才想起来这早已不是第一次尝到了。回忆到以前张氏每每逼她吃下的都是这样的饭菜!
一见林清欢把饭菜吐得满地都是,张氏当即就恼羞成怒地上前来狠狠推搡了一把。
不仅仅是推,还用力地掐着林清欢。
闲杂人等张氏啐道:“真是晦气!吐得满地都是,谁来收拾!你吃不吃,不吃就拉倒!饿死清静!”
闲杂人等张氏刚一动手去抢夺林清欢手上的筷子,好似给她这馊饭馊菜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又骂道:“以前吃这些馊的不是吃得尚好吗,还能给将军府省下不少的粮食。真是装腔作势的东西!”
然而,筷子没抢到,林清欢却是忽然动筷,冷不防就夹住了张氏的手指。
张氏眼珠子一瞪,刚要出口开骂,就感觉到一道尖锐的痛楚传来。
闲杂人等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清欢,“你敢夹我手指?!”
林清欢仍是气定神闲的样子,手上看似没有使多大的劲儿,那力道却在持续增加,痛楚堆积,到了张氏险些无法承受的地步。
张氏怎么甩都甩不掉。
林清欢十分满意自己这具身体不经意间有些蛮横的力气。用来对付刁奴再好不过。
张氏脸色发白,额上沁出冷汗,几乎以为自己的手指就要被林清欢给夹断了。
她恶狠狠地抬起另只手来阻止,结果被林清欢快一步摁压在了桌上的饭菜里,沾满了油腻的光。
一番挣扎后,饭菜撒得到处都是,张氏也没能挣脱。
最后张氏忍无可忍叫出了声音。
林清欢挑起一边眉梢,看也没看她一眼,那张疤痕贯穿的脸尽是云淡风轻,却让这刁奴端地生出一股胆寒来。
林清欢道:“我要加炭火你觉得是多此一举,我小心腹中孩子你觉得是白日做梦,我不吃馊饭馊菜你觉得是给脸不要脸,对不对?”
张氏颤抖着手想要把手指从筷子中间抽出来,可手指偏偏就跟黏在上面似的,任两根筷子尽情碾压。
林清欢不悲不喜地问:“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嗯?”
林清欢林清欢眉眼染笑,倏地一用力,筷子折成了两半,尖锐的木屑顿时就毫不留情刺进了婢子的手指皮肉里,道:“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是你熬了堕胎药?你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闲杂人等张氏痛不能抑,尖声口不择言道:“你这个丑陋的傻子,放开我!”
林清欢松手扔掉了筷子,拂了拂衣角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依然温笑道:“你既觉得送些猪都不吃的东西是抬举我,那现在我也抬举抬举你,把这些全赏给你,你最好给我吃得一滴油都不剩,否则我会让你很难过的。”
张氏早已吓得一片空白,冷汗连连地看着她。
林清欢睨了睨她另一只手,语气轻佻有些邪气,
林清欢“你这只手不是还好着么?想让我喂你?除非我把你这只手也弄折了。”
张氏绕是再迟钝也该明白林清欢话里的意思。
今天无论如何她也得把这饭菜吃下去。她若自己不肯吃,林清欢就先弄折她另一只手,然后喂她吃!
从来没有的恐慌感觉袭上心头,张氏此时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胡乱点头道:“我吃,我吃!”
张氏不用筷子,一手抓了馊饭馊菜就恐慌地往嘴里塞。
平时她给林清欢送这些的时候不觉有什么过分,眼下只有等她亲口吃了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刚一吃进去就忍不住干呕出来。
林清欢没有丝毫不适感,闲适地坐在一旁等着她半咽半呕地吃光了所有饭菜。
将军府所有的下人都得对她忍让三分,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小院里传出张氏屈辱至极的悲恸哭声。
彼时膳厅里,傲君知和虞柔儿正准备用晚膳,这件事自然而然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张氏惶然在前面跑,一边跑一边嚎啕大哭,恨不能把全府的人都引过来。
林清欢只是背着手漫不经心地在后面踱,似在散步,又似在赶前面那只疯鸭子上架。
结果这一跑,张氏就穿过花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到了主子面前。
闲杂人等彼时她扑通跪倒在地,向傲君知和虞柔儿哭诉道:“将军,夫人,求你们为奴婢做主啊!公主疯了,她想要杀死奴婢啊!”
说着就泪眼汪汪地把满是鲜血的手拿给两人看。
这就是罪证。手指上还插着筷子竹屑,很有两分可怖。
虞柔儿吓了吓,撇开头不忍直视。傲君知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
好好的一顿晚膳,这婢子把手往眼前一举,鲜血淋漓的,还有什么心情吃饭!
虞柔儿关心道:“张妈妈,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知道你在府里一向是尽心尽力的,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闲杂人等虞柔儿象征性地一问,张氏就声声泣诉道:“奴婢今晚照常去给公主送饭,公主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发起疯来,用筷子戳了奴婢的手,还想用碎碗割奴婢的手腕!她硬逼奴婢吃馊饭馊菜,奴婢不肯吃,她就要打折奴婢的手!”
闲杂人等张氏痛哭流涕,说着就往地上磕头,“求将军和夫人为奴婢做主啊!要不是奴婢跑得快,只怕要命丧黄泉了啊!”
虞柔儿又惊又惧,道:“没想到公主竟能对身边人下得去这样狠毒的手么”
虞柔儿她拿不定主意的样子,看向傲君知,又道:“可她毕竟是公主,将军,您看这事应该怎么办?”
还不等傲君知发话,林清欢便以闲庭信步地走进了膳厅来。
见到林清欢,前两天的事还历历在目,虞柔儿心里不能没有阴影,身体下意识地绷了起来。
如此丑陋的一张脸,真是多看一眼都倒胃口!
外面的下人们听到张氏嚎得这样凶,都私底下偷偷摸摸看热闹呢。
林清欢才将将往张氏身边一站,张氏便夸张地吓得四处乱躲,甚至往桌子底下钻,又滑稽又丢人。
在外人看来,她确实害怕至极,就显得林清欢穷凶极恶了。
林清欢勾了勾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氏,讥诮道:“听说我要杀你?你既然那么尽心尽力,我杀你作甚?”
闲杂人等张氏躲在桌子下颤声道:“奴婢怎么知道公主突然疯起来,奴婢、奴婢招架不住夫人,求夫人做主”
林清欢嘴角笑意浅淡,“我自认为我现在脑子还比较清醒,怎么看起来很像是发疯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一张座椅座下,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交叠着双腿,又道:“你哪里是奴婢,对我又掐又骂,你才是我主子啊。”
林清欢弯身下来,没想到突然就伸手,手上的力气愣是把张氏臃肿的身体给拖了出来。
张氏看见她嘴角噙着的笑时,才真正开始瑟瑟发抖。
林清欢看了眼她的血手,若无其事地一挑眉,“不错,你这手确实是我弄的。我为什么弄你?为什么又要让你吃馊饭馊菜?”
林清欢不等张氏回答,林清欢眉目一沉,带着两分压迫感,道:“我会专门去厨房里拿馊饭馊菜给你吃?那不正是你照常给我送来的饭菜?!”
闲杂人等“奴婢冤枉”
林清欢道:“你冤枉?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到底是你自己看着我傻好欺负,还是有人趁着我傻让你欺负?”
张氏跪在地上咬死不承认也不指认,只是一个劲地哭。
林清欢抬眼看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傲君知,道:“我说大将军,我好歹也是个公主,就这样让我吃馊饭馊菜,让我没衣穿没被盖,想往房里添炭火还得看这个刁奴的脸色,这样传出去真的好吗?”
林清欢笑了笑,又道:“如果你都不介意别人怎么看的话,我当然也不会介意。”
虞柔儿先着急了,道:“公主你不要误会,这怎会是将军的意思,将军平日里公务就很繁忙,根本没有空闲来管这些。”
林清欢“那是谁在管?”漠然看着她,“你?”
虞柔儿脸色顿了顿,强笑道:“家中之事虽是我在打理,可有时候事情太多我也顾不过来。我不知道张妈妈会如此,先向公主赔罪。公主请消气,过后我自会处罚她。”
林清欢“你打算如何处罚?”
虞柔儿张了张口,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处理办法,便道:“那就罚张妈妈半年的工钱,派去厨房做重活。”
这到底是在罚她还是在保护她。
林清欢道:“我先前吃的那些馊饭馊菜都白吃了?”
傲君知不耐烦地看着她,道:“那你还想怎样?”
这件事明显是张氏作恶,也敢来恶人先告状。
林清欢看着张氏道:“这是专门派来照顾我的贱婢,犯了错当然也该由我来罚。”
林清欢可没有以前那么好糊弄了。
林清欢施施然走到门口,问:“管家何在?”
不一会儿管家就出现在了外面。
林清欢道:“贱婢对主子不敬,出言侮辱,动手掐打,以下犯上,按照家法当如何处置?”
闲杂人等管家对这位公主已经有了新的认知,一丝不苟道:“按照家法当重责三十大板,赶出将军府,永不再录用。”
林清欢“那好,就依你说的办。”
那云淡风轻、当机立断的姿态,别说张氏煞白着一张脸傻愣在当场,虞柔儿脸上的血色也褪了褪。
虞柔儿没想到林清欢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张氏的命运。
林清欢回过头来看向傲君知和虞柔儿,道:“按照家法处置你们应该没有意见。管家,还不叫人进来把这贱婢拖下去打。”
闲杂人等很快就有两个家丁进来,张氏一边扭身挣扎一边向虞柔儿求救:“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啊!”
林清欢走回来在桌边款款坐下,又淡淡道:“就在膳厅外打吧,让我听到她的哭声,胃口会好一点。”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打板子的声音和张氏鬼哭狼嚎的声音。
柳眉妩脸色一点点白了起来。
林清欢“我还没吃饭,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吃么?”也不等两人答应,林清欢就让人多添了一副碗筷,开始吃了起来。
虞柔儿看也不敢看林清欢,就好似旁边坐着一个鬼一样。她凄弱地对傲君知道:“将军,我们回房吃吧,在这里实在没什么胃口。”
林清欢眯着眼道:“是因为听到外面的嚎叫,再加上面对我这张脸,所以才没胃口的么?”
傲君知沉沉瞪她一眼,修长分明的手扔了筷子,道:“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么模样,就不要出来吓别人!”
林清欢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一开始我也不是这个模样不是吗?”
她抬头,静静地看着虞柔儿身后侍立的丫鬟苒儿,苒儿微微一哆嗦。
林清欢意味深长地笑道,“没关系,来日方长。”
傲君知拉着虞柔儿的手就一起走出膳厅。
林清欢身后冲他道:“明天起我打算常来膳厅用膳,你若是觉得我这张脸实在太晦气的话,往后便和你的小妾在房里用吧,还能增加一点男女情调。”
傲君知回头看她时,她正在灯火下眯着眼享受美食。
那慵懒的眼里流溢着浅浅的流光,若有若无地夹杂着她与生俱来的高贵。
她与他对视,眼神平淡无波,再无往昔浓烈的眷恋,反倒如潭水一样不知到底有几许深。
到底是不一样了。现在的她不仅人清醒,而且还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