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他的眼睛
“林江?咦?他今天怎么没来?是个很负责任的班长,成绩一直很好,对同学们都很友善...女朋友?怎么会,班长没有谈恋爱吧。”
“是个很不错的人,待人很和气嘛...喜欢的女生?没有吧,我不是很清楚,你可以问问谭同学,对,江无,靠窗睡觉那个,他和班长关系超好的。”
“你说谭屿? 他是高一上学期半路插进来的,学美术的,他和班长经常呆在一起,其他我就不清楚了唉...”
陈警官用笔在笔录本上戳了两下,然后抬哩头往窗户旁看去,睡觉的人看不清脸,一本语文书盖在脑壳上,睡的很香。
陈警官朝后勾了勾手指,“小沈,你去。”
小沈原名沈安怡,是局里刚来不久的警官,二十出头,名校毕业,是个难寻的人才,人美声甜技术高超,对于套话一类型非常上道。
沈安怡一撩头发,应了声好,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去了,走到江无身旁,谁知还没开口,那少年人就醒了过来,一抬脸,沈安怡险些滑了一跤,她孙警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最怕的一是美男,二是帅哥。
更何况谭同学的这双眼睛,简直要勾去她的魂!
谭屿瞥了她一眼,“什么事?”
小孙稳了稳小鹿乱撞的心,字正腔圆地说: “谭同学,听说你和林同学的关系很好,我有一些事情想要了解。”
“哦,我知道了,”谭屿漫不经心地打断她,“林江死了。 ”
陈警官和沈安怡僵硬在原地,林江死亡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警局及家属以外的地方,监控也表明,没有人在途中进入过美术室,谭屿是怎么知道的?
谭屿眼睛一挑,好像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嗤笑道,“我开玩笑的。”
陈警官没打算放松警惕,暗中注意着谭屿的一举一动,沈安怡强装镇定,“谭同学, 林同学最近……”
“有什么反常?”谭屿眯了眯眼睛,笑道,“谈恋爱, 算吗?”
小沈心道果然,还想再追问一些信息,却被谭屿有一答没一答的态度敷衍过去了,到头来也没间出什么。无论如何日记的内容并不是完全虚构,今天也总算有了一些进展。
陈警官看谭屿的嘴严实的很,便走近示意沈安怡今天就到此为止,可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谭屿侧过头,他的声音拥在风里,低沉又好听,“... 指环给你,我将与玫瑰一同赴死。”
陈警官边走边低头标注着疑点,他话音还未落下,手上一紧,没拿捏好笔的力道,在本子上戳出了一个窟窿。
他猛然转头,谭屿戏谑地勾起嘴角,食指摩挲着嘴角的痣,右耳别着的两个耳钉闪闪发光。阳光懒懒落在他眼里,像一片漆黑的沼泽。
陈警官当然没有漏看,江无无名指上别着的指环那么扎眼,还泛着冷色的光。
五、沼泽
“指环给你,我将与玫瑰一同赴死。”
陈警官绝不会记错,无论是在日记中还是遗书里,林江都写到了这句话,韩队昨晚还打趣一般地同他讲,日记上把林同学迷的神魂颠倒的女人,八成就有这枚戒指。
总而言之,谭屿与林江的死绝对逃不开关系。
六、坠诉
下午四点十七分,老李正打算把检验完的DNA样本送到韩队那里,甫一推开门,就看到白花花的资料堆了一桌。小沈少见的蹙着眉头,陈警官吸了口烟,云雾缭绕中,不厌其烦地看着那本红色外皮的日记。
老李把DNA样本放在桌上,“陈警官,没有发现疑点,唾液分析结果出来了,是死者林江。”
陈警官呼出一朵云,没有回答。老李昨天晚上研究了一夜的日记,内容大部分都围绕着这
个“她”而写,显而易见,林江的死和她有脱不开的关系,如果确有其人,那么案件会得到很大的进展。
老李转过头,对沈安怡道,“地址结果调查出来了吗?”
沈安怡有些古怪地点了点头,“查出来了,确实有这个地方,不过.....”
“不过什么?”
“1806室的住户,”她一咬牙,“就是林江。”
老李愕然,“林江? ?”
陈警官往靠背上一仰,念出了日记中零散的片段:
‘7月4日多云
今天很特别,我的心脏开始跳动了。’
‘7月25月雨
她为我唱了一首歌,是情歌。’
‘9月27日 晴
花园里,泥土下,祝你生日快乐。’
空调的风呼啦啦地吹着,小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老李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陈警官却还没有完,他快速往前翻了许多页,众目睽睽之下,厚厚的日记本里,掉出了一片被压的扁平的枯花。
小沈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玫瑰花,外形上来看,和林江口中的是同一种。”
陈警官把那朵花拾起,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把花夹回了原来的位置,就在他打算把书本合起来时,瞄到了末页的内容,手猛的一顿。
‘我把他推下了楼。他死了,头破血
流,凡人骨肉支离破碎,我居然有些想笑。’
陈警官灭了烟,毫不犹疑地翻到这篇日记的开头:
‘3月16日 晴
我杀人了。’
七、黑色墨水
下课铃才刚响起,谭屿就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玩着钢笔,他旋了旋笔肚,发现里面还有大半截墨水,有些恼怒地啧了一声,又重新把笔旋好,在空白的纸上写写画画。
谭屿正闲得发慌,又不想写字,就在作业纸上开始画画,勾了半天,纸上也就画了一只叼着花的猫,拿远凝视了半天,似乎嫌不够还是怎么的,又重新画了一只正在看书的猫。
涂的正上头,就看到一只抹了红色指甲油,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手伸了过来,随后与之截然相反,厌烦又冰冷地敲了敲他的桌子。
怎么了,”谭屿头也不抬一下,语气是一贯的懒散。
他把钢笔盖好盖随手扔到了一边,明知故问道,“又要我为人民警察服务了是吗。”
班主任管不了他这性子,本来就不对付这人,现在更没好气了,“说话给我放尊重点!怎么和老师说话的!你!去门口配合做笔录,真是的。”
谭屿往门外瞥了一眼,果不其然,三个穿着制服的成年人虎视眈眈地站在门口。他不紧不慢地起了身,踹着口袋出去了。一米八五的谭屿目标明确,直接往沈安怡那里一杵,然后冲着美女警花笑了笑,“下午好啊,阿sir。”
沈安怡脑壳升温一百八十摄氏度,烧着脸跳到了陈警官身后,小声求救,“老李!老李!我兜不住!你来!”
救星老李嘁了一声,翻开整理好的资料,单刀直入地问道,“那个... 小谭是吧?你和林江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谭屿转过头,勾起眼睛看着他反问,“你说的.是哪个林江?”
“哪个林江?”老李和沈安怡一头雾水,陈警官的眼睛像盯上猎物的鬣狗,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道,“高二(4)班班长,林江。”
谭屿想也不想,“周四晚上八点。 ”
老李继续追问,“在哪?”
谭屿:“滨湖大道。”
老李:“在那干嘛?”
江无冷笑,“顺路, 回家。”
顺路回家?陈警官拿着笔在A4纸上舞了一会,划了几条线,皱着眉道,“你确定 林江回家了?”
“不确定,”谭屿一歪头,央尖的虎牙抵在唇.上,笑的邪气的很,“他去美术室了,不是吗?”
沈安怡和老李心脏瞬间漏了一拍,还没反应过来谭屿话里的意思,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陈警官不为所动地看着江无的眼睛说道,“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我猜的。”谭屿迈开了步,不打算再继续浪费时间,他懒得管林江的死活,铃早响透了十七八遍,现在只想回家吃饭。
陈警官目送他决绝的背影,却突然冷不防地说道,“林江的指甲在你身上,对吧?”
谭屿停了步,冷笑。
他侧过脸,看向陈警官的眼里是一片死寂。还是冷笑
“证据。”
八、请下翻
晚上八点二十五分,滨湖大道。
“韩队,我调出了周四晚上八点的监控,死者
林江与谭屿确实从xxx中学走到这里,八点二十七分,林江在十字路口与谭屿分开,”沈安怡递过刚打印好的监控画面说道,“八点零七分, 监控器没法拍到两人在干什么,二十分钟后林江返校。”
韩鑫指着那块监控死角道,“重点调查这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孙安安点了点头,“对了韩队,陈警官带着老李去查1806了,他让我把林江的月记给你,让你翻着看最后几页。”
韩鑫并没有多问,接过红皮本一下翻到最后几页,林江的字迹很是清秀,又透着随意,洋洋洒酒、如同开玩笑一般的写着,“我当然没有死。”
下翻。
“我当然不会死,我愿意与肉体凡胎,愿意与你一同苟活。”
下翻。
下翻。
下翻。
下翻,下翻,下翻,韩鑫不死心的继续下翻,下翻,下翻下翻下翻下翻下翻下翻下翻......
一句话写满了剩下的页数,满满几大页重复着一摸一样的“我当然不会死”,就像一部坏了的打印机,印墨差错,排版丑陋,还带着触目惊心的凝固血液,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韩鑫“啪嗒”一声把日记合起,犹如烫手山芋一般将它还给沈安怡,“林江死前服用大量佐匹克隆,小沈,你去调查死者是否有精神病史,马上。”
“Yes,sir。 ”
九、1806
陈警官和老李站在门前,十分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1805是个正在敷面膜的大妈,她边打着哈欠边拉开了门,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看到了晾在眼前的调查许可与证件照,陈警官公事公办地套捞出照片,没有给大妈过多缓冲的时间,“1806的住户,林江,你认识吗?”
大妈咽了咽口水,“认识,前几年住隔壁那个。”
老李诧异道,“前几年?他这两年没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