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六年,齐国败兵南国,城破。在捷报到来的次日,南国举办庆功宴,绿云绕绕,烟斜雾横,众人皆是一片开怀畅饮的模样。唯有薛贤有些坐立不安,右手虽拿着酒杯但也只是微微抿了一些,左手在底下紧握着,嗓子发干,不住地想要咽口水。周围人相互敬酒聊天,好不快活。薛贤却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毕竟薛贤是齐国人。薛贤十七岁入仕,十八岁为齐王重用为齐王的军师,为齐王出谋划策吞并了齐国周围的不少小国。世人皆道,齐王有一薛贤,如得一把宝剑,统一天下指日可待。可世事难料,薛贤二十三岁时,南国君王带领百万雄兵攻临齐国城下,只求一薛贤。齐王非常的“识时务”,大门打开,将薛贤一家老小一并打包给了南国,至今已三年了。别人家虽是把剑给你,但毕竟也是剑柄朝己,剑刃朝你的。挥出去怕伤了自己,给回人家又舍不得。薛贤这三年便是在这样一种尴尬的处境下,领着着个不高不低的闲职度过的。薛贤其实并没有感觉过怨愤,毕竟世事不由人。所以自到了南国以来也是好生呆着,不搞事,但也不怕事。现在这么坐立不安还是头一次。此时一旁的沪将站起来,有些诧媚的朝皇上拱手说道:“齐国的战俘在外面候着,殿下可否要过目?”此时歌舞声停了,众舞女退了出去。在场的所有人都迸发出兴奋的眼光。齐国战败了,那些齐国的皇宫贵族以及凡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也要沦为俘虏。齐国靠南,水好,那里的人大多肤白秀丽。齐国的女子更是貌美难得,众人都眼巴巴的盼着,有人甚至舔了一下牙。南王过目完这些战俘自然是要将他们当奴仆分配出去的,但是谁分的多谁分的少那就不一定了,众人都甚是期待。薛贤的手在底下捏得更紧了,看着那些人戴着枷锁缓慢地走入殿中,叮啷琳琅的声音,使薛贤呼吸有些困难,终于要来了。浩浩荡荡的一众的人,有男有女,皆是花容失色,满面惊恐。其中有一俊美的男子怀中竟抱着琴,一下子被大家注意到了,不由得在底下议论起来。沪将诧媚的一笑指着那个抱琴的男子说:“就是齐国最著名的皇家琴师,下面让这位琴师给殿下演奏一曲,恭喜殿下战胜。”让战败国的人恭喜战胜国,这个羞辱人的法子,让南王甚是喜欢,立马答应了下来。众人戏弄的眼神看着那一个男子将琴放在殿中央,跪坐在琴后,腰板挺直,开始演奏起来。曲调轻松且欢快,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什么庆祝的曲子,但只有薛闲这个正宗的齐国人才知道。这是民间小孩之间唱童谣的调子,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薛闲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因为殿上的这个人他认识。薛贤为齐王做了四年的谋士,大小的宴会自然都参与过,那么这位琴师他自然也见到。虽然说两人并没有过多的联系跟交流,但确实也是相互欣赏的。何况现在他乡遇故知,薛贤不由得心头一酸。一曲终了,殿中那人站起来贡了个身,便又回到了队伍里。弹的好不好并不知道,但羞辱的目的达到了。南王甚是高兴。接下来把这些的人发送到哪里,分配给谁也一点点的明细出来。“薛贤。”南王说道。“臣在。”薛贤立马起身,心里咯噔一下。“你觉得刚刚的琴师弹得怎样?可听到乡音?”南王看似无心的随意的问道。“臣不善音律,并未听出什么。”薛贤谨慎的回答。薛贤深知南王的性格,南王这一番是要试探他,看他是否还有心向着南国。这一次,若他处理好,日后飞黄腾达得到重用,若处理不好便只有死路一条。南王不会养着一把伤着自己的剑。“哦?”南王似乎对薛贤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薛贤弯着的背更深了。“那我将这琴师赠予你如何?”南王接着问。“臣一切听陛下吩咐。”薛贤拱手回答。南王点头挥了挥手,并深深地看着薛贤,似乎想从薛贤的眼中得到些什么。薛贤硬撑着直视着南王,跪下行了个大礼:“谢主隆恩。”南王后面倒也没再继续为难薛贤,宴会总算结束了。
南王只赐给了一个人给薛贤,薛贤也没再叫人将琴师送回府中,而是拉着琴师坐上了他来时的那一辆马车回去。小厮和马夫两人坐在马车外,马车内只有琴师跟薛贤两个人。薛贤跟琴师两人相觑无话,“你…”薛贤嫌马车里太安静了先开口,但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得哭笑了一下。“我先帮你把手铐跟脚铐解开吧。”薛贤总算找到了话头。“谢谢。”琴师轻声道谢,声音清清亮亮的,好生动听。“阿逸?”薛贤小声的开口,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薛谋士何意?”琴师平静的脸上总算泛起了笑意,薛谋士这一称呼自然是薛贤在齐国时才有的。“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薛贤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的声音经带着一点娇羞。“现在这情况不是应该的吗?”琴师叹道。“世事难料啊。”薛贤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