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天界

今天，是极为重要的一天，为此，天帝赏凡间十年风调雨顺，允仙界十日尽欢，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人。

在一切欢声笑语的中心，一个少年木然的站起，转身离开这镇守了千年的鬼门。少年面无表情，提着他那仍血迹未干的霸王长枪慢慢的从人群中间穿过。众仙人的恭贺之声仿佛一柄柄钢刀划过他的心尖，是那样的刺耳。

“天帝”少年平静的看着前方宝相庄严的男人，此刻的他在少年眼中，再也没有当初的神圣。

不，或者说他的神圣已经不在让少年为之仰望。

“天帝，她走了？”少年平静的问，好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的语气不冷，但却让人感到深深地寒意。

“嗯，已入轮回千载。”天帝悠悠的说到“终究仙妖有别......你独守鬼门千年，天下重得生息，此事你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呵呵”少年声音略微颤抖，此刻他才发现，他百炼成仙，究竟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那个傻丫头，可是一直在盼着我归田卸甲啊。

两滴眼泪顺着少年的眼角滑落，如坠世的繁星，悠悠撒下，一滴飘向人间，一滴坠入九泉。这一刻，仿佛世界静止了，天帝静静地看着少年，亘古不变的道心也闪过一丝波澜。

“鬼门已关，可保万年无忧。我对这天下，仁至义尽。”少年淡淡的说。手中的霸王长枪滑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自此，我与天界再无瓜葛。”

“这...这...将军三思啊”

“将军，不要...”

“将军！”

“......”

众仙大惊，少年可是天人两界救世之将，眼见便可位列仙将之尊，怎能于此时.....

“孤记得，自你拿到苍界霸王枪就从未离手，今日放弃，可有不甘？”天帝问道。

少年摇摇头“枪者，霸道之兵，能守天下，却只能守天下”少年一伸手，对着天帝说道“她要的东西呢，给我。”

天帝愣了愣，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他和少年对视着，此刻的少年眼中压抑着极度的悲伤与仇恨。在场的众仙甚至不怀疑，少年有可能一怒之下直接把封闭了千年的鬼门给砸碎。

不等天帝回答，少年直接踏步上前，一把将天帝身旁王母娘娘头冠上的火灵珠抓下，在众仙急呼中，少年已转身蹒跚的离开。他不想再与这天帝交谈，他是为了守护天下，错了吗？没有，但是少年如今却感觉这盛世繁华是那么的孤独与寂寞。

天帝望着远去的少年，目光微微一颤，悠悠间一声长叹，不只是后悔还是释然。

地府

少年默默地走到一座小小的桥边，看着桥下静静流淌的深黄的泉水，久久不语。

“将军，你来这是想等人吧”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少年身后传来。

少年回头，只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推着一辆破旧的小车立在他身后。少年知道，这应该就是孟婆了。“你来劝我喝汤？”

老妇摇摇头“堂堂天界大将军，一人杀得修罗界千年不敢踏足天界一步，老婆子我哪敢让您喝我这残汤啊”孟婆笑着，笑得很慈祥，似乎并不因为少年的力量或身份而忌惮什么。

少年没有说什么，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黄泉之水。

一日，两日，一年，百年。

少年没有动，仿佛是一尊石像。每天都有各种不同的妖魔鬼怪仙与人来看他，看这拯救了天下的男人。但他就好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哪怕是天帝亲至，前面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

孟婆又一次来到了少年身后，百年来，他每天都会来到少年这里，为少年送上一碗孟婆汤。转眼百年，孟婆似乎又老了许多，看着几乎没有变化的少年，她的眼神中划过无数神色，有无奈，有心酸，也有释怀。

“将军”

少年仍然没有说话，还是呆呆的看着泉水。

“千年以前啊，也曾有一个姑娘在这黄泉之上注视了很久，”孟婆缓缓的的说道。她那苍老又沙哑的声音像是破旧的砂纸在摩擦。

少年眼皮抖动了一下，仍然没有说话。

孟婆似乎没在意少年的举动，只是弯腰从她的破旧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那姑娘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放下一句你欠我的，然后就在这黄泉路上喝了老婆子的汤，离开了。”

“她好歹也是妖圣，姑且身死道消，你这汤能除圣人记忆？”少年冷冷的撇了孟婆一眼，质问道。

孟婆摇摇头，然后把手中的铁剑颤颤巍巍的递到少年面前“铁剑穿心”孟婆说“她毁了自己的魂魄，只留下了一缕残魂”

少年猛的颤抖了一下，用手颤颤巍巍接过铁剑，穿过重重锈迹似乎还能感受到血迹中的种种不甘。

少年笑了“傻丫头，你说得对，这是我欠你的。”语罢，全身仙力暴动，长剑一横直接插入了自己的心口处，长剑一点一点的没入少年心口，剑尖从背后冒了出来，带着鲜红的血液。

孟婆有些呆了，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他万万没想到少年会有这么大反应。

少年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火红的珠子，少年笑着说“婆婆，帮我个忙，这是当初她想要的那个珠子”如若你能遇见她，帮我交给她。

孟婆拿过珠子神情复杂“西王母的火灵珠...值得吗？那姑娘千年前就把你忘了”

“我想了很久，这一生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救了天下却救不了她。我顾枯城，哪怕苍穹碧落下黄泉，也要把她找回来，我到要看看，这天下六界谁还敢伤她！”语罢，少年一口将那孟婆汤喝下，长剑用力一错，直接有一半断在了少年的体内，而这一剑，也直接将少年仙根彻底斩破。少年看了一眼从背后折断落入黄泉之中的剑尖默然道“顾枯城为天下仁至义尽，从此永不为仙！”

“这小傻子，还是这么倔。”鬼使神差的，孟婆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就在这时，又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了，看上去要比孟婆还老很多很多。

“小丫头，你还说他，你可是在这撅了千年了”

“孟婆”老妇人恭敬地行礼。

如果少年在这他一定会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地府怎么会有两个孟婆？

“小妮子，人你也等到了，快快喝了婆婆我的汤，投胎去吧”孟婆笑着。眼前这小妮子，千年之前就在这自废了一身道行，随着时间变成了老太太的样子，好在是苍天有眼啊。

“婆婆，那我走了，你就只能一个人在这了”假孟婆说着。“那我以后多多回来看你好不好”

“哎，胡说，这里是阴曹地府，你回来干嘛，气死婆婆吗？快走快走吧”

假孟婆点点头，随后轻扯衣裳，心口处还有一道可怖的伤疤尚未和好，她沉默一下，然后把火灵珠放在伤口处，下一刻她整个人突然被蒙上了一层红光，片刻，红光散尽，一个佳人丽影出现在孟婆面前，用少年当初的话形容就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少女轻抱了一下孟婆，抿一口孟婆汤，转身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该等的她已经等到，她虽喜欢多想，但这千年她已经想够了，以后的生活，就像少年之言“姑且逍遥行，成事自有苍天。”

孟婆笑着“小妮子，婆婆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不过好歹也在这地府呆了无数年月，就给我家妮子开个小后门吧，哈哈”说着，孟婆一挥手，无论是黄泉上下无数不小心坠落或是正在桥上行走的亡者存留的灵根全部都向着少女涌入。

此刻，走路过得阴差看不过去，就对孟婆说，“那个，婆婆，您这会不会有点过了？这要是阎王怪罪下来那可不是小事啊。”

孟婆撇了他一眼，随手一挥那阴差就被扔进了装着孟婆汤的木桶中，随后她又摇了一碗汤慢悠悠的喝着。“有这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木桶中：“咕噜咕噜。。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