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翩翩少年郎就要出现在我眼前了吧,他,定是瘦了不少吧。
人群中突然起了些骚动,站在高处的人扬起手臂,嘴里嚷着——来了,来了。
街道的小二更是雀跃不已,齐声道——国手杜君妙手巧回春,洛家二郎金盆救益城!
人群有些拥挤,然而每个人都是热切无比,颇有些自豪骄傲,翘首以待他们的英雄,我也忍不住随着人群涌过去,可有日夜兼程,疲惫不已?还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我攒紧了手中的帕子,掌间微微生出了些冷汗,不知是在紧张还是什么···
马蹄声至,那是一只奇正无比的御林军,他们身后有一架青布马车,正是去时的模样,丝毫未变,只是沾染了风尘。
我移动着脚步,想靠近那架马车,却突破不了人山人海,也破不了铁桶一般的御林军队,我讪讪地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心里又是急又是恼,身上犹如火烧一般,很不自在,人就在眼前了,怎么我就靠进不了。
下一刻,青布掀起,两个少儿郎,一白衣一蓝衣,先后下车,是他们?真的是他们!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安然无恙,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创造了奇迹解救了益州,虽然早就知道他们是少年英雄,但是那颗心却总是高高地悬在空中,日不能放下,夜里也不曾踏实入眠,如今看见他们依旧如昔,站在这片土地上,我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两人的现身又引起了一阵骚动,人群的尖叫声,称赞声,一波波袭来,似要淹没二人,御林军也停了下来,走向二人,我见两人环视周围,终于那两双眼睛看到了我。
那一刻,好似地动山摇之后,日月星辰归位一般的安心和踏实,两人嘴角微微翘起,那闪亮无比的眼神,却看着更多了些璀璨。
洛殊安对我点点头,便收回眼神,反而和御林军头子攀谈起来不再看我,杜衡却对着洛殊安笑了笑似是道谢,然后拂袖,朝我走来,那站在身旁的百姓们都停止了躁动,只有窃窃私语声隐约不断。
我和他之间,不过短短百来米,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我回来了,江婧年。”
我直直的看着那双眼睛,他的眼里只有我的身影:“嗯,你回来了。”
“我答应过你,我会回来,殊安也会回来,我们都会平安归来。”
我敏锐的捕捉到了些许不同之处:“殊安?”
杜衡笑了,笑里却多了些与往日不同的神采飞扬:“是,殊安,他是我的朋友——洛殊安。”
果然共同经历过生死,感情就会变得牢固很多,我嘴角轻轻流出一抹笑意,这样的杜衡让我更欢喜了,我抬头高声笑道:“欢迎回来,我们大煜的少年英雄——杜衡,洛殊安!”
这话的音调很高,声调也很高,说的时候,我的心胸在微微激荡,连周身的温度也高了很多,而人群的窃窃私语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振臂高呼,是喜气洋洋。
大煜国力强盛,百姓也不曾缺衣少食,两个出身不低的贵家少儿郎,为了千万黎民深入险地,他们的钦佩和敬仰但是最真切的,所以他们欢呼,他们以其为荣,他们用最简单最直接的举动欢迎他们回来。
杜衡笑着朝大家不停的点头,又看了我一眼走向洛殊安,他们重新回到马车上,御林军也重新带着他们走向皇城,人群随着车流涌去,他们拥着车队,马车上的青色布帘撩开,杜衡和洛殊安的脸出现在之后,他们笑着和人群挥手,眼睛越发有神。
我并未追着马车,只是站在人群之后,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离去,只是这时候却没了惶恐和不安,我知道他们回来了,成功的回来了,等待他们的是金银和加官吧。
只是过了很多年后,我在回想这一天,嘴角却多了一抹看穿的笑意,了不得的大功劳,相继而来的也是了不得的后果。
那一日,皇宫设夜宴,文武百官,举杯同庆,那一夜皇帝大悦,总之就是一派歌舞升平,看着其乐融融,我只知这其一,却不知背后的其二。
面上鲜花似锦,只道少年有为实乃大煜的福气,暗里只惦记着占为己有,扩张疆土,若是奇才不为己收,若是妙手不为己控,便毁了。
这皇权,这野心着实可怕,很多年后,我喝杜衡回忆起这一日的夜宴,只想说一句:君王制酒,实乃鸿门宴。
我踏入房中,却发现娘侧着身子坐在床榻旁,正带着笑意为我整理衣物,我上前两步:“墨画和知书这般偷懒竟让您来忙活这些。”
娘爱怜的点了点我的额头:“明明知道娘是等你,还说起俏皮话了。”
我笑着将娘的胳膊搂入怀里:“娘有何吩咐,女儿洗耳恭听呢。”
娘轻轻的呼了口气,眼里又是笑又是担忧:“夙···阿年···娘是在担心你呀。”
“娘担心我什么?”
“今日你的心情很不错,想必是那杜太医和洛家二郎都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吧。”
我点点头:“平安归来。”
“那便好,娘也松了口气,这两个孩子,也太大胆了,让人好生不放心,只是做了这等善事,又叫人更心生敬意,连菩萨知道了,怕也是少不得称赞几句的。”
我将头埋入娘的肩头,舒服的叹了口气:“娘,您还没说您在担心什么呢。”
娘轻轻摇头:“娘见你这一两月,日日早出晚归,娘这心里···”
“娘,我这是为了多赚些银子,只是去衍香楼,您无需担心的。”
娘的脸上浮现出愁容:“娘自然知道你是洁身自好的,只是众口铄金,难啊···”
“娘,我并未抛投露面,凡事的打理都是衍香楼的东家,我也只是在背后数银子罢了。”
“阿年,这些时日,你也该察觉到,京城已有些你的名声在流传了吧。”
“略有耳闻,好坏参半,只是我也不指望这名声过活,何必在意这些?不过是说我不尊父孝母,胆大妄为,脱离宗族,又说我水性杨花不安分,娘,这些三姑六婆最爱的就是搬弄是非,这嘴张在他们身上,我们又何须耿耿于怀?凡事只求问心无愧,活得逍遥自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