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日头下沉,夜色朦胧,这江府的大堂却仍然灯火通明。
一回府,我便被发着跪地请罪,现如今已是跪了小半个时辰了,膝盖刺痛无比,腿脚也有点麻木了,我想起身,却在看到江瑞卿血红的眼的时候,终究还是没动。
江瑞卿几乎是咆哮着,将在寿宴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了大家听,说的时候吐沫星子似乎都喷溅到我身上了,那一直指着我的手指,恨不得能将我身上戳出无数个洞。
他终于说完了也说累了,喝了一口茶,喘着粗气,带着恨意看着我:“二品大员,就这么没了,现在还要贴万两黄金,也就是五万两白银,江婧年,你告诉我,这五万两白银从哪来?你告诉我!抗旨,你真是胆子不小,居然抗旨,万一圣上大怒,我们江府上下都被你害死了!现在升迁的机会没了,还背上五万两白银,你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的?”
江瑞卿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眼睛里去了,声嘶力竭:“江婧年,你这个歹毒的!你的心可真毒啊,在家不恭顺父母,在外还各种不自重,今日三个男子为你请命,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放?从小到大,你只会惹祸,只会胡闹,这江府上下,你可曾做过一件好事?”
江景初忍不住出声:“爹,你上次升官,不就是因为三妹的功劳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一个个的,都是孽障,都是来讨债的!兰馨,兰馨怎么就给我留下这么一对孽障,真是辱没门风,现在别的不说,那五万两白银怎么应付?便是把你娘的嫁妆都卖了,也充其量是一万两,完全不够!”
那嫁妆是兰馨留给儿女的最后一点念想,我是绝不会让江瑞卿把它们卖掉的,我不再跪着而是踉跄的站起身:“那嫁妆是娘留给我和哥哥的,不能折卖!”
“谁让你站起来的,给我跪下!”
“再跪,我膝盖就废了!”
江瑞卿听了更加火冒三丈,抬起脚就要朝我踢来,江老夫人出声:“老二,给我住手!”
“娘!事到如今,你还护着这个不孝子作甚?”
“一事归一事,再跪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三丫头,那五万两白银,现如今府里能凑到的银子也就两万不到,就算加上你娘的嫁妆,也不过三万白银,这还不够,你说你不想变卖你娘的嫁妆,这话没错,可这事因你而起,却由整个江府去承担,你却还说不能变卖你娘的嫁妆,你说说,这事在理吗?”
我知道江老夫人说的话于情于理都没错,可是,可是我就是不想将嫁妆卖出去,兰馨死了,江婧年换主了,这世上只有江景初和她有关,我想将这嫁妆留着给江景初,留给他成家立业。
“老祖宗,现在离和亲还有半年,能给我一些时间吗,我去筹这笔银子。”
江夫人叹气:“这一下就要将江府掏空了,这两年大丫头也该谈婚论嫁了,到时候这嫁妆怕是···三丫头,你这次可是犯了大错啊···”
江瑞卿猛地起身看向江夫人:“那洛家二郎不是已经成了洛家家主吗?洛家是皇商之首,那家底子,连一般的官宦之家也是不能望其项背的,明日夫人你去洛府一趟,说让洛府赶紧来提亲,聘礼五万两白银。”
“爹,您这是卖女儿,此举为人所耻,您会让三妹在洛府抬不起头的。”
“如果不这样做,我们整个江府都要抬不起头了,爹爹一年的分录才多少,累死累活攒下的钱,一下为了三妹全部散尽,还远远不够,三弟,你可有其他办法解决此事?”
我看着江老夫人,看着江夫人,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的表情和眼神,除了江景初,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是赞同的,都认为此举甚好···
“到时候江婧年成了洛家妇,便是皇上再有迁怒也会少几分怒气,江婧年,你可当真是害惨了我,我这仕途不定就因你停滞不前了,若不是怕世人多言,我当真想和你断绝关系,驱逐出江府!你就是个扫把星,自你出世之后这江府就没有太平!”
皇上这是要逼我去绝路啊,江府这是视我如蛇蝎避之不及啊!驱逐?断绝?
我真心笑了:“不用江老爷苦恼,婧年自请族谱抹去我的名字!”
“胡闹!你在胡说什么!”
“你这逆女,又在满口胡言了!来人啊,给我请家法,今日我若不打到你求饶认罪,我这家主便是白当的!若是洛府不愿娶你,我便送你去家庙,也算是全你我父女一场,仁至义尽了!”
屋外的奴仆便去取了棍棒,江老夫人动了动嘴却没有组织,至于其他人都是幸灾乐祸,甚至连面上都有笑意,唯独江景初将我揽入怀中,虽身子气的发颤,却还是柔声的宽慰我。
不过半盏茶时间,板凳、棍棒、两个武师,全都备好了,我几乎是被架到了长凳上,那棍棒油光水亮的,几乎能映出我的影子。
江景初自是不会袖手旁观,也不顾男女之嫌,半个身子都扑在我身上:“要打打我,便是打一百大板都可以,不要打三妹,她身子不好,又是女儿家,不要打她!”
没有人理会他,江瑞卿只是又叫来一个武师,三个大汉轻而易举捆绑住了他的手脚,这架势,到不像家法伺候,教训儿女,倒像是抓住坏人,替天行道了,如雨点般密集的棍棒一下下的落在了我的脊背上,落在我的臀部。
火辣辣的疼痛,从一点蔓延到无数点,整个脊背和臀部都是被火烧了一般的痛,江景初舍弃了平日里最在乎的形象,几乎是哭着喊着,从地上往我这边扑来,却一次次被拽回去。
“住手!混蛋,住手啊!她会被你们打死的!给我住手!”他哀求的看着江瑞卿:“打我吧,打我吧,都是我不好,我带坏了妹妹,打我一个人就好,不要打我妹妹!求求你,不要打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