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之视角
这里···就是黄泉路吧,为何不见奈何桥呢?还有那能让人忘了爱恨情痴的孟婆汤呢?
爱恨情痴吗?
“韦爷爷,您带岚之来这里做什么?”
那张脸上的笑容未变,却变得扭曲,看得我心里有些害怕,杂物间的门被关上了,只有窗间露出隐约几丝光亮,昏昏暗暗的,让人不舒服。
“韦爷爷,杂物间不干净,岚之不喜欢这里,我们出去好不好。”
那个素日对我都是和蔼慈祥的韦爷爷,却不再开口说一个字,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比我院里水池的鹅卵石,还要亮,还要黑,乌压压的。
我歪了歪头,上前走去,想自己开门离开,却被一双手紧紧禁锢,是韦爷爷的手,他做什么?
他终于开口说话,可是他还淌出了口水,滴在我的脸上,他嘴里的味道很不好闻,他皱着眉,却又大大的咧着嘴,他说——别怕。
他的眼睛如同鸡蛋一般,滚圆滚圆,嘴巴也长得大大的,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韦爷爷变得好陌生,我怕···
我的脸,我的脖子都是湿乎乎的,是韦爷爷的呼吸,还有黏黏的口水,我推开他,却被压得更紧,我扯着嗓子叫,他的神情变得更加怪异,他说——没有人会出现的。
我的衣服没了,这地,这房子,好冷。
我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被撕裂了,巨大的疼痛在身体内散开。
我觉得有一把小刀捅进我的身体,是在火里烧过的小刀,一片火辣辣的疼,不,又好像是被冰过的小刀,钝痛钝痛的,一刀刀捅了进去,却不见温热的血,我挥着手,却什么都抓不到,我哭喊着,因为痛,因为害怕···
门被推开了!
是我爹!我爹来救我了!
我声嘶力竭:“爹!爹!快来救救岚之!”
但是他皱着眉头瞪着我:“闭嘴,不要再大吵大闹,成何体统!韦大人,她这般叫嚷,若坏了你的兴致,您可用破布堵上她的嘴。”
···门,关上了···
我叫岚之,白岚之。
我原以为,这样肮脏的我,是一辈子无法见到太阳的,我原以为,我只能出现在黑夜,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可以拥有阳光的。
我向往温暖,舍不得松手,舍不得远离一分一毫,那样的炙热,那样的美好,我怎么舍得让她离开我。
“你就是岚之的表姐吗?希望表姐会喜欢我,岚之会很听话,表姐一定不要讨厌我。”
你笑着看着我,眯着的眼睛里,隐约露出一些心痛和同情,我面上露出更甜的笑容,心中却有些鄙夷,连亲生父亲都将我作为工具,连亲生母亲都不愿为我挺身而出,这个表姐,也不过是个为着名声好听,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罢了。
你手上拿着一对剔透无比的丁香,触手冰冷,看上去价格不菲。
“这对丁香小巧玲珑,和表姐很配。”
你笑着抚开我耳间的发丝,轻轻的将丁香配在我的耳间,你退后几步,眉眼中的笑意更加欢喜,你说,我就知道,这丁香你带着最好看了。
这丁香的材质兴许是什么名贵的玉石,配在耳间,冰冰凉凉的,而你残留在耳旁的触觉,却是温热的,久久未消,来陌家的第一个月,你第一次带我逛京城,送了我一对丁香。
你看着未熏干的头发,坐在一旁持着剪子的我,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你问,你在做什么?
“我的头发打结了。”我的头发很丑,参差不齐,自从五岁的我变得不干净之后,我便不再让任何人碰我,也不再让任何认为我梳洗换衣,头发打结了,我便一剪子剪了,多简单明了。
你从水中起身,头发散着香气,披上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缓缓走到我身边,又取来一木梳,然后扶正我,站在我身后,为我一缕缕的梳着头发。
我的身子猛然一抖,你的声音悄然响起,乖乖坐好,不要动。
那是我到陌家的第三个月,你为我第一次梳头,梳了近一个时辰,我的头发变得整齐,黑黝黝的披在肩头,堂堂二品嫡出千金,拿着梳子,站在我身后,为我梳了一个时辰的头发。
来陌家的第六个月,我来京城后第一个生辰,那一日你早早来我房中,神秘兮兮的拎着一个食盒,你脸上带着些期待和骄傲,将那食盒放在桌上,又笑着将我从床榻上拽了下来,轻轻说一句,生辰快乐。
那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你的脸上有藏不住的骄傲,你仰着头对我说,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快尝尝,好不好吃?
很简单的一碗面,卧着一个胖乎乎的鸡子,热气散开,熏得我眼睛有些发热:“谢谢,表姐。”
那一碗面,你真的没有假借人手,从和面,到最后的起锅全是你一人之力,你的腕间被滚烫的水汽烫到了,你的骨节也因和面留下了青紫,这一碗面,你学了足足五日,最后你做了两个时辰。
我抬头看着你,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了,碎了,随后涌入的是酥酥麻麻是让我畏惧又眷恋的感觉,我对你笑,慢慢地从心底拽出一丝生涩陌生的笑,兴许有些不自然,不好看,可是那是我从心底释放的笑意。
你问我想要什么生辰礼物,我说我想出去走走,和你一起出去走走,我说我想去北城的小山丘,那里有酸酸的果子,还有大片大片的阳光,你看着我一口口吃完了面,又掏出帕子为我擦嘴,笑着点头说好。
可是却看到了大虫,我第一次在你的脸上看到了笑以外的情绪,恐惧、惊慌、不知所措——我看着你踉跄的朝后退去,你松开了我的手,我嘴角轻轻翘起,心里那破裂的口子,再次紧紧封上,我又被抛弃了啊···
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本已经退后几步的你却咬了咬牙,冲到我面前,你将我狠狠的往林子出处推了一把,又憋红了脸搬起一块石头,你朝另一侧跑去,用尽全身力气说,岚之,快跑!
伴随着这句话的同时,是你手上的石头,朝着大虫身上砸去,老虎掉头,朝着你跑去,你回头冲我喊着,愣着做什么,快跑,去叫人来!
我傻傻的站着,看着你的身影,耳边是老虎的低吼声,你,你···在保护我···我,没有被推出去,我没有被人抛弃!我在被你保护着,你在用你的生命保护我!
我的双腿似乎被冻住,再也挪不动一分一寸,内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惶恐和畏惧,一股铺天盖地的热流从心中往四肢散去。
我···我的表姐用她的生命保护我···我不知道我在原地站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在这种奇异的状态中维持了多久,我只知道等我回过神后,是几个猎户拖着那只大虫,站在我身前,焦急的呼唤我,我的表姐!
你的衣衫上满是血迹,连脸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你的双眼紧紧地和着,嘴唇白的吓人,我的心突然猛地颤抖起来,全身的力气都被吸空,你,她,死了吗?你为了我这样一个不堪的人,付出了自己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