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道山最高的小山上,苇笛清扬的声音环绕盘旋,轻跳的旋律从孤启悦的耳中进入心里,温暖和笑容洋溢着。说是新曲子,也不过就是即兴演奏的罢了,没有琢磨音律,只是单纯的为了孤启悦而奏。对启悦而言,只要是年丰吹奏的,不管是什么,她都觉得好听。
偃修调制着伯禹送来的蜻蜓草和后蝉,弄好了一点前药,先让稞子送去,不然直接吃大补的药身体也承受不住。
屋子里,琼粉和鹿连草已经在身体里发挥作用,卿芥一下子出了好多汗。蓦疏见状,半掀开被子,解开卿芥领口的三个扣子,用毛巾轻轻地擦拭。
稞子端着药进来,“你干什么呢?”
蓦疏有点不知所措,感觉像自己做错了事,“她出汗了,我想帮她擦擦。”蓦疏停下手上的动作。
稞子把药放在一边,挤开蓦疏,“这种事我来就好,我还没承认你是我师夫呢,你不许碰师卿;你出去等着吧,把门关上,别偷看。”
“噢,好。”蓦疏愣着答应,乖乖的走出房间,关上门,反应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娃娃教训了。
看着阳光下的南月居,蓦疏头一次好好的看了这个卿芥居住了这么久的地方,还是种着花,有酒香,有晾晒的草药的气味,院子里有石桌,有躺椅,跟寤青阁像极了。
半晌,稞子从屋里出来,端着水盆,“好了,你进去吧。”
进屋,蓦疏先把药给卿芥输入体内,他握着她的手,“不会再让你等了,等你醒来,我们就回寤青阁。”
药效在起作用,手心的温暖一点点传遍身体,卿芥的嘴唇渐渐恢复血色。
已是冬天了,时间快得都没有反应过来,溪水流的声音也缓慢了不少。
应觉吃完饭后就离去了,留在小屋的白枳收拾整理着,纠结着这房子要不要也一并拆了,可毕竟住了这么久都有了感情。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拆了,留着没人打理,这些木头迟早是要坏掉的,它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就让它早早休息吧。
应觉站在深海边,思虑甚多,停了一会,画出圈,进了深海。
下侍带着应觉进了宗殿。蓦峙向宗君汇报完事宜正往外走,路上看了一眼应觉,应觉同下侍一起低头示礼。下侍把应觉带到后便关上门出去了。宗殿上,宗君背对着应觉,看着墙上的壁画。墨竹成林,白云山路,路尽危崖,崖下生死路,无情人寒光取命。
“这些年辛苦了,我们就两清了。”宗君说道。
“可以告诉我母亲的葬地吗?”
“西坊凌水洞,是她要求葬在那的。”
应觉朝宗君鞠了一躬,离开了宗殿。宗君依旧眼神不离那副壁画,每次看着看着觉得与原画不一样了就动手修改,反反复复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虽然跟记忆中的还是不同,可想改又不知从何改起。她没有留半点念想给自己,只能凭着一点记忆描绘。
西坊是深海一个偏僻的料场,这里只住了几户人,都是通过采取地里的石矿为生,这里的石矿量少,质量不奇,宗君是出于仁心才让兵官家以同样的价格收取这里的石矿。凌水洞说白了就是一个墓地,里面葬的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小人物。
走进洞口不久便有光亮,是洞内石矿反射水光形成的光亮。凌水洞还是挺大的,里面从石壁缝隙中流出的水,在洞内汇聚,在顺着边一直流出去。应觉一眼便找出母亲的墓,简陋的连碑都没有,只在边上的石壁随意刻着姓氏,要不是有残留的灵力,应觉怕是要细细看过每一个墓才能找到。
应觉跪在墓前,从一个小布袋中倒出一朵石瓷花放在墓前,磕了三个头,然后靠着墙壁,跟母亲说着话。
他一直都笑着,从始至终都没有流一滴眼泪,要是从前的他定是早就哭得泣不成声,去绝屠百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没有哭过了。应觉也更喜欢现在的自己,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孤启汜,虽然他去绝屠的任务就是让绝屠挑起战争,让上介感受到威胁,可他还是不希望孤启汜死,毕竟这一百年里,孤启汜对他也不错。
应觉从深海出来时已经天黑了,回去看到白枳独自一人坐在溪边,出了一个放在脚边的包袱,什么也没有了。
“你怎么这么慢,这下去下介哪里还来得及,我房子都拆了,上哪睡去。”白枳朝应觉翻了个白眼。
应觉笑了,看着白枳一副落难街头的样子,真是有意思极了。“去住客栈吧,我付钱。”
白枳挎着包,一手搂着应觉的肩膀,“那就快走吧,主子。”
溪水继续流着,溪边的房子没有了,看着总让人觉得空旷。
夜已深,蓦疏趴在卿芥床边,眼睛一眨一眨的,重重的闭上睡着了,呼吸很沉,握着卿芥的手仍紧紧抓着。是真的很累了,从凉潭出来后到现在一刻都没休息过,也不知道是怎么撑住的。
偃修进来查看卿芥的情况后,顺手给蓦疏盖了一个毯子,往火盆里又添了火,静静地关上门出去了。
看样子,芥儿明天应该就能醒了。在这两天上介耽搁了不少事。偃修回头看了看卿芥的屋子。今晚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有好多事等着你们。
月光深流,水波微漾,等待的岁月暮去朝来,还好等待的人初心依旧,还能赴君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