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留着淡淡的深茶香,刚摘下的深茶果然是甘甜多一些,要是放个三五年,那泡出的苦味怕是没几个人能喝得下。
猎道山的月要比别处的大,可能是更近的原因,看月亮看得十分清楚。惇物山的树多丰茂,被枝叶遮挡着,很难看到完整的月亮,但这里的星星却不及惇物。
明月脉脉的光辉在流年里飘洒,地上尘几起几落,仿佛烟雨渐远,往昔泛浅。
大早被叫去上云殿的卿芥出来往南月居的方向走,路经台场时碰到了立诚。
“卿芥?昨晚睡得好吗?”立诚提着一个用于装水的竹筒。
“多亏了你送来的深茶,放在罐里还能散出香味。”卿芥注意到立诚拿的竹筒,“你这是要去哪?”
“南月居,昨日给醉笙送了深茶,他让我今个去他那取酒作为回礼。”
回礼不应该亲自送去吗?还让人自带酒壶。卿芥是觉得南月居的人的性子都多少有些怪异。也正好,有了带路的人,她也不用四处找了。
外围的石墙砌的不高,跟人比还要略矮一头,石墙上的镂空处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专门设计的纹案,更像是偷懒才少用了砖。不像思淼别院在大门就高挂的橡木牌子,大大的工整的刻着别院名。南月居的就没有门牌,只在门边的石砖上能看到一个被抠出的弯月形状,看上去有了年月,陷下的边缘都已圆润光滑。
踏进南月居的第一步,一股浓重的酒香袭面而来。院里的花草很多,无人照料,野蛮生长着,有一面窗都被绿叶缠满到无法打开,也无人管及。
“来啦,”醉笙满面春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线。“卿芥,你先等一下,来,立诚,我带你打酒去。”搂着立诚就往里走,外院一下子只留了卿芥一人。
这就是醉笙了,一个喜欢酿各样不得常酒的家伙;他拿深茶并不是泡来喝的,而是用于酿酒。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从不在意细节,所以很多时候都因为尝新酿的酒而在床上躺个四五天的,可有时误打误撞酿出的酒还蛮好喝。
在猎道山,除了南月居的人由师宗、师尊亲教外,其它人在刚入山时都由南月居代教,因为入了南月居后,离上介几乎只在一念之间,说不准在哪个时候他们就上为仙神了;也因此,入住南月居者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为师。此番新入的五人,三人随了怀信,两人随了醉笙,卿芥便是其一。
“这酒你试过了吧?”立诚抱着装酒的竹筒,愁眉中露出担忧。
“肯定的,放心喝。”醉笙抬高了语气,很自信的说到。“回去记得放在阴凉处,那就不送了。”立诚回过神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外,转身朝卿芥挥了手便离开了。
卿芥打完招呼转头,醉笙的脸近在咫尺。
“怎么了?”虽然有点被吓到,但卿芥的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
醉笙收回探出的身子,“你是惇物山卿上的女儿?”这话的语气很严肃,仿佛卿芥做错了什么。
“是。”听到爹爹名号的卿芥,如今也能从容应对了。
“太好了!”醉笙一把搂住卿芥,大笑着,“那你医术应是不错,以后我就可以放心酿酒了!”芥扭过头,从斜下的角度看去,这个人每次只要一笑,就找不到眼睛了。
“这次立诚送来的深茶挺好,不能再废了,你就同我一起酿吧,要是哪些东西不能加,你记得告诉我。”
“师尊说由你教我灵术仙法...”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这种东西多无聊,不急,先酿酒。”
接下来大概一月,卿芥都和醉笙一起配寻最佳的深茶酒的配方,卿芥医者的身份不光在配配方上起到了很大作用,还救了醉笙一次。一段时间下来,卿芥一点没看出,醉笙像老师,倒像个酿酒师,便起了绰号,叫他酒师傅。
深茶酒的配方出火炉,已按料配好,封坛下地。
“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就是希望深茶酿出来不要太苦。”醉笙站起身,拍着手上的土.
“不会太苦,用花蜜浸过一个时辰,味道闻来很不错。”卿芥回到。
后院是醉笙酿酒的场所,这个月翻东翻西,试了不少新物,使得后院的酒棚乱得不堪入目。现酒已下地,只等开封,醉笙才同卿芥一起收拾。
“明天进居试,思淼进鹤天,你回去准备下,我已替你报过名了。”醉笙说的很轻松,愉快地继续整理着酒棚。
“能行吗你就报,要是第一试就未进,可不坏了你的名声。”卿芥没有很在意,既然报了,那就参加就是了。
“能行,我怎会幌我的救命恩人。”醉笙说笑。
第二日,思淼进鹤天,试者十七人。
十七人一同入了台场中央落下的罗幕中,站在中心的人正是怀信。闭目、略微腾空的怀信气场十足,已做好战斗准备。试者围成一圈,几乎同时朝怀信冲去,刀锋剑光,一道道晃到罗幕上。跟着醉笙一月,导致反应慢半拍的卿芥,在空隙间发现,那么多带着灵力灵气的刀剑斩折,这四周的罗幕却无半点波动;中间被围攻的怀信眼不睁、眉不皱,十分从容,难道这就是五居的差距?
看来酒师傅要失策了。卿芥正闭眼想着,舒了口气,突然感觉周围空无一人,怀信仍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卿芥沉下气,试运灵力。
原来是这样。
卿芥闭着眼,意识里的自己走近怀信,手指一碰,怀信的虚影消失了,一睁眼,罗幕中自己独自站在台场中心。
“今日进居试十七进四,鹤天居二十人,思淼别院十八人。”
四进者中便包括了卿芥。
每次有新人来时都会悉数参加第-次进试,但能一次进的寥寥无几,到后面大家才会准备充分了才参加。很久没有了,五位新学徒,首次进试即进三者。
罗幕消失,台场中间四人一圈,这是卿芥来猎道山第二次受到众人瞩目。
怀信徒迟虞,醉笙徒雪楹、卿芥,别院老人藤公。
乌黑的头发泛着闷紫的色泽,密长的睫毛极力往上翘着,发梢微卷,搭落在胸前,步态优美,上下散发着洋楹花迷人的香气,加上她子孤傲的眼神,看久了就像是致命的诱惑令人无力挣脱。孤芳美人,大家是这么称呼雪楹的。
试后,学徒应去南月居向授教者请礼,于是与卿芥同行的除了雪楹,还有迟虔。
沉默寡言,双手环臂,剑拿在手中,青灰佩巾围在脖上,遮住了半张脸。除了性子,行为也有相似,怪不得是怀信最看重的新学徒。
此次,怀信三徒中只进一,而醉笙的二徒皆进,两人在南月居前院并排站着,面色一如既往,不过气氛还是有点微妙。
“恭喜三位,看来我们南月居不久就有新住户了。”醉笙笑着说道,怀信在一边默不作声。
“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雪楹的声音跟她本人一样,轻而易举的吸引住别人的注意。
“...”醉笙明显被雪楹震慑到了,“也没什么,就是给你们庆祝一下。”
“没事我就先走了。”说完转身就出了南月居,只留下一阵洋楹花的迷香。
“那么我也走了。”迟虞抬眼寻求了一下怀信的同意,见他点头,随即也离开了。再接着,怀信也进了屋。
“唉,还好有你在,不然我一个人在这会孤独至死的。”醉笙恢复往日的笑容,表情在雪楹离开后就舒缓多了。
“那个雪楹,这一个月都没来找过你。”卿芥回头看了看门外。
“她呀,只是挂在我这,据说是北眙的某个远亲吧。资质很好,从小就倍受重视,上为仙神是她一直的目标,”醉笙刚还说的很像夸奖,一下子语气就变了。“不过现在,我没什么可教她的,”转了又转,“而且我也不擅长和这种性子的人交流,哈哈哈哈...”